“户籍没登上去?”
屈曲故作惊讶地皱起眉头,心中却是一凛,脸上却恰到好处地流露出底层小民常见的困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大人,这……这不能吧?或许是当初遗漏了?您看,我现在补登,应该也是一样的吧?”
那官员似乎对这种“疏漏”
见怪不怪,鼻子里哼了一声,带着点官老爷特有的不耐烦:“哼,底下那帮办差的是越来越糙了!
连个户籍都能登漏!”
他翻动着簿册,似乎在查找其他佐证,目光扫过屈曲的脸,忽然想起了什么:“哦!
等等……你说你原来在外城的一间铺子当过跑堂?‘溪边小二’?是不是你?我记得有这么一号人,手脚麻利,挺机灵,还有点小名气。”
他似乎在记忆中找到了锚点,语气缓和了些,“后来你去了数学宗?那边倒是很快给了回执,确认有你这号弟子,不过被退宗了,记录在册。”
他又仔细对照了一下簿册上的记录和屈曲刚才的口述,确认几处关键信息并无矛盾出入,这才从桌案下摸出一块东西。
“嗯,身份大致无误。
拿着吧,这是你的身份凭信。”
官员将一块沉甸甸、入手冰凉的铁制令牌递了出来。
屈曲连忙道谢,双手接过。
令牌约莫巴掌大小,通体黝黑,边缘被打磨得光滑圆润。
一面清晰地铸着一个阳文的“丁”
字,字体遒劲有力;另一面则浮雕着一只振翅欲飞的夜枭,线条简洁却栩栩如生,透着一股肃杀之气。
令牌虽非贵重材质,但做工相当精致,握在手中分量十足,象征着一种全新的、带着铁血气息的身份。
“年轻人,好生干!”
老队长不知何时又踱了过来,看着屈曲手中的“丁”
字令牌,脸上露出过来人的笑容,“都是从这‘丁’字牌干起的!
咱们夜枭卫,不讲虚的,全凭实打实的功绩说话!
只要你够拼命,够机灵,把这令牌上的‘丁’字换成‘丙’、‘乙’,最后升到那‘甲’字牌……”
他压低声音,带着点诱惑,“嘿,那可就真算是熬出头了!
到时候,别说在地方上横着走,就是进兵部衙门当差,也未必没有门路!
怎么样?这前程,够不够让你心头热?”
屈曲掂量着手中冰凉的令牌,感受着那沉甸甸的分量,脸上却挤出几分恰到好处的苦笑:“老队长,您就别给我画大饼了。
这……这可是把脑袋别裤腰带上挣前程的活儿!
饷银是丰厚不假,可我更怕有命挣这钱,没命花啊!”
他半真半假地抱怨着,眼神里流露出对未来的忧虑。
“嗐!
瞧你那点出息!”
老队长佯怒地拍了他一下,随即又换上鼓励的神色,“怕什么?行走江湖,刀头舔血,讲究的就是一个‘小心驶得万年船’!
只要你机灵点,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该上时上,该躲时躲,哪有那么容易就交代了?你看看你,蔫头耷脑的,一副没睡醒的晦气相!
你可是今天第三个来报道的,前头那两个小子,哪个不是摩拳擦掌、两眼放光、恨不得立刻就去砍几个外教脑袋回来立功?你这精气神可差远了!”
屈曲揉了揉依旧有些胀痛的太阳穴,无奈地叹了口气:“唉,别提了老队长……昨儿夜里真是倒了血霉!
下榻那破客栈,楼下不知打哪儿冒出来几个疯子,嚎了大半宿!
又是‘信教’又是‘赎罪’的,鬼哭狼嚎,吵得人脑仁儿疼!
哪能睡得好?”
“唉……”
旁边那位登记官闻言,也放下笔,插了句嘴,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和麻木,“最近这商阳城里,染上这‘疯病’的人是越来越多,邪门得很。
听老夫一句劝,没事离那些人远点,沾上了晦气。
光是昨天夜里触犯宵禁被抓进来、关在牢里胡言乱语的,就有十几个!
剩下的那些满街乱窜的……唉,法不责众,我们也没那闲工夫一个个去抓。”
“多谢大人提醒。”
屈曲心中一凛,面上却恭敬地拱了拱手。
他转向老队长,“老队长,这边手续既然办妥了,我还有点私事要去处理,就先告辞一步?”
“去吧去吧,记得明天点卯别迟到就行!”
老队长挥了挥手,目送着屈曲转身,步履沉稳地走出了这间压抑的官署大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