幂的话音落下,如同在幽深的水潭中投入了一块巨石,“朝廷真正的目标是星依”
这个结论,在屈曲脑海中激起的并非滔天巨浪,而是一种急下沉的冰冷窒息感,直坠深渊。
他感觉周遭蝉族遗迹那古老、斑驳的石壁似乎都在瞬间向内挤压,空气变得粘稠而沉重。
“星依……师父……”
屈曲喃喃地重复着这个名字,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又骤然松开,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他猛地吸了一口气,胸口剧烈起伏,呼吸变得短促而粗重,额角甚至有细密的汗珠渗出。
幂敏锐地捕捉到了他这瞬间的失态,那是一种源于灵魂深处的震动。
然而,就在幂以为这少年会追问、会愤怒、会崩溃地质问朝廷为何要针对他认识的人时,屈曲那急促的呼吸却像被一只更冰冷的手强行扼住,渐渐平复下来。
那股剧烈的情绪波动,如同退潮般迅消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让幂都感到心悸的平静——一种近乎死寂的麻木。
屈曲的眼神失去了焦点,空洞地望着遗迹深处某个摇曳着诡异光斑的角落。
他脸上的血色褪尽,只剩下一种疲惫的青灰。
他微微牵动了一下嘴角,似乎想扯出一个自嘲的笑,却最终只化作一丝微不可察的抽搐。
幂看着屈曲这异乎寻常的反应,心中疑窦更深。
她原以为提到星依,至少能激起他的愤怒或担忧,没想到换来的竟是更深沉的麻木。
这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她决定再投下一枚更重的石子,试探那麻木冰层下的暗流。
“小朋友,”
幂的声音放得更缓,带着一种刻意的、引导性的思索语气,“朝廷的目标是星依,这点看来是跑不了了。
但你想过没有,为什么主上……会让我们以太派,恰好出现在这里?”
屈曲空洞的眼神微微动了一下,像平静水面投入一颗小石子荡开的微澜,但很快又归于沉寂。
他没有接话,只是沉默地站着,仿佛一尊失去了灵魂的石像。
幂并不在意他的沉默,自顾自地分析下去,语气像是在闲谈一件与己无关的事:“你看啊,朝廷精锐尽出,布下天罗地网,目标明确。
按理说,这种级别的冲突,我们以太派要么该避其锋芒,要么就该浑水摸鱼,趁机捞点实际的好处,比如……这蝉族遗迹里真正有价值的遗宝?或者干脆坐山观虎斗,等朝廷和那神秘人,拼个两败俱伤,再出来收拾残局?”
她朝遗迹深处激烈波动传来的方向扬了扬下巴
她顿了顿,观察着屈曲的反应。
少年依旧沉默,但身体似乎绷得更紧了一些。
“可是,”
幂话锋一转,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主上让我们来了,却只让我们‘看’着。
看着朝廷的人如何被那个叶雀舞死死拖住,看着这场精心布置的围猎陷入僵局。
我们就在旁边,像一群……看客。
主上甚至严令,不得插手那边的争斗。”
她走近一步,压低的声音带着一种洞悉秘密的寒意:“小朋友,你说,主上费这么大劲,让我们这群人深入险地,就只是为了当个观众?看一场与他无关的、朝廷的围猎大戏?这蝉族遗迹固然古老神秘,但值得主上如此兴师动众,却又袖手旁观的……目标,还能是什么?”
幂没有直接点破那个名字,但她的话语像一把钝刀,一下下地刮在屈曲的心上,每一个反问都指向那个呼之欲出的答案。
屈曲的身体终于抑制不住地开始细微地颤抖。
他听懂了幂的弦外之音——以太派的目标,很可能……也是星依!
这个认知带来的冲击,远比朝廷的利用更让他感到一种彻骨的荒谬和寒冷。
朝廷要抓师父,以太派也要抓师父?而他,屈曲,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学境界,一个被双方都当作棋子的“暗棋”
,夹在中间,存在的意义似乎就是为了见证这场针对他师父的双重围猎?
“呵……”
一声极其轻微、带着浓浓自嘲意味的气音,终于从屈曲干涩的喉咙里挤了出来。
那声音轻飘飘的,却透着无尽的疲惫和一种……了然。
这声轻呵,反而让幂有些意外。
她预想中的震惊、愤怒、质疑都没有出现。
“你……”
幂试探着开口。
“师父……”
屈曲打断了她,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他终于抬起眼皮,那双空洞的眼睛里,此刻却翻涌着一种复杂到极致的情绪,痛苦、迷茫、还有一丝……早已深埋的、此刻才彻底浮现的苦涩,“星依……师父……她……很好。”
幂蹙起眉头,不明白他为何突然说这个。
屈曲的眼神飘向更远的虚空,仿佛穿透了遗迹厚重的石壁,看到了过去某些模糊的片段。
“她教我基础的护身法诀……”
他的语气平淡得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