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通!”
他重重地坐了下去,椅子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电荷长长地、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吐出来般地吁了一口气,整个人瘫软在椅背上,如同一条离水太久的鱼。
紧接着,他龇牙咧嘴地弯下腰,小心翼翼地脱下那双早已湿透冰冷、硬邦邦如同铁块的破草鞋。
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汗臭、泥腥和溃烂皮肉的气味顿时在狭小的空间里弥漫开来。
他借着微光看向自己的双脚——脚趾和脚后跟处,几块紫红肿胀、边缘白的冻疮狰狞地鼓起,有些地方甚至已经溃破,渗出粘稠的组织液,与脏污的袜子粘连在一起。
“嘶……疼死老子了!”
电荷倒抽着冷气,用手指极其轻微地触碰了一下最大的一个冻疮,顿时疼得他浑身一哆嗦,额头青筋都爆了出来。
屈曲默默地站在一旁,看着电荷那双惨不忍睹的脚,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头垂得更低了些,声音闷闷的:“……不好意思,野外材料有限,没能弄到更好的……”
他指的是临时用树皮和枯草编的那双漏风的“草鞋”
。
“嗨!
说这干啥!”
电荷大手一挥,毫不在意,脸上甚至挤出一丝得意的神色,“老子行走江湖,岂能没点准备?看好了!”
他变戏法似的,从身后那破破烂烂的行囊里摸索片刻,竟真掏出一个巴掌大小、黑黢黢的粗陶罐子。
罐口用油纸和麻绳封着,上面歪歪扭扭写着三个褪色的红字:跌打散。
“出门必备,跌打散!”
电荷晃了晃罐子,洋洋自得,“甭管是刀砍斧劈,还是冻疮烂脚,抹上就好!
老子现在就把这脓包挑破,把这灵药往上一糊,嘿,保管过两天就能健步如飞!
完美!”
屈曲看着他这副模样,嘴角几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默默竖起一个大拇指:“……是个狠人。”
语气里说不出是敬佩还是无语。
电荷不再废话,龇着牙,用灵感模拟出一根磨得锃亮的缝衣针,对着月光瞄了瞄针尖,然后屏住呼吸,对准脚后跟那个最大、最鼓胀的紫红色冻疮,心一横,猛地刺了下去!
“嗷——!
!
!”
一声凄厉无比、完全不似人声的惨嚎,如同被踩了尾巴的野兽,骤然撕裂了废弃民宅的寂静,甚至惊飞了窗外枯树上栖息的几只寒鸦!
这惨叫声之响亮、之痛苦,让一旁的屈曲都下意识地捂了下耳朵,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极其明显的错愕和难以置信。
他愣愣地看着电荷那张因剧痛而扭曲变形、涕泪横流的脸,又看了看对方脚上那个正汩汩冒出血水和脓液的伤口,忍不住脱口而出:“……有……有那么疼吗?”
在他的认知里,电荷可是个面对刀山火海、身受重伤都能面不改色的硬汉,这反差实在太过巨大。
“这不废话吗?!
!”
电荷疼得浑身都在哆嗦,没好气地吼了一声,声音都变了调。
他哆哆嗦嗦地拔掉陶罐的封口,一股浓烈刺鼻的草药混合着某种辛辣矿物的气味扑面而来。
他咬着牙,将罐子里灰黑色的药粉不要钱似的,厚厚地倾倒在刚刚被刺破、还在流血冒脓的冻疮创面上。
“嘶——啊——!”
又是一阵压抑不住的抽气和痛哼。
处理完一只脚,电荷深吸几口气,像是要上刑场般,再次拿起针,颤抖着伸向另一只脚上的冻疮……
屈曲默默转过头,不再去看电荷那副“惨烈”
的模样。
他摸索着坐到墙角一堆还算干燥的稻草上,习惯性地从怀里掏出了那枚冰冷的以太派令牌。
令牌入手微沉,光滑的表面在日光下泛着漆黑的金属光泽。
他指尖摩挲着令牌背面繁复的纹路,目光落在正面那三缕比之前似乎又浓郁了几分的“三原色”
流光上。
除了欠电荷的那一大笔“债务”
,他自己都不知道这点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三原色”
究竟还能剩下多少。
一种空落落的茫然感,如同这废弃民宅里的寒气,悄然爬上心头。
“别看了。”
电荷一边龇牙咧嘴地往另一只脚上撒药粉,一边头也不抬地嘟囔道,“这玩意儿有啥好看的?主上不派活儿,咱俩就是俩没用的闲汉,跟这镇上等死的破落户没啥两样。
你盯着它看穿了,任务也不会自个儿掉下来。”
他说话间扯动了伤口,又是一阵抽气。
屈曲没有回应,只是指腹无意识地描摹着令牌冰冷的边缘。
一个念头,如同黑暗中滋生的藤蔓,悄然缠绕上他的思绪:如果……如果自己积攒的三原色足够多,多到能布一个任务……一个追查当年杀害他父母的凶手的任务……不知需要多少?又不知需要等待多久,才能换来那迟到了太久的真相?纷乱的念头在死寂的破屋中无声地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