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就见玲儿摸索到的手猛地攥紧——掌心里是块尖锐的碎石,棱角在火光下闪着冷光。
“好好活下去,玲儿先走一步。”
玲儿的笑在火光里轻轻颤,像风中残烛,“替我……替我照顾好仕林哥哥。”
话音未落,她攥着碎石的手已扬到半空,那力道里藏着的,是对这不由己的一生,最后的、血淋淋的反抗。
莲儿的瞳孔骤然缩成针尖,玲儿最后的那句话像把淬了冰的刀,猝不及防扎进她心口。
她指尖凉,刚要伸手去拽,眼前的景象却快得像道闪电——玲儿探向地面的手猛地抄起块碎石,棱角在火光下闪着刺眼的光,碎石朝着自己的太阳穴砸去——那力道,连带着腕间的银钏都抖得响,似乎带着必死的决绝。
“住手!”
乌古论的厉喝炸在地宫上空,身形一晃,手中的火把已脱手飞出,带着火星划过半空,像道失控的红蛇。
“玲儿——!”
莲儿的呼喊撕心裂肺,声音劈了道缝,她扑过去的动作却慢了半拍,指尖只擦过玲儿扬起的袖口,那截青布冰凉得像浸了冬雪。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止,莲儿眼睁睁看着玲儿的手腕翻转,碎石的尖棱对着自己的太阳穴,那决绝的弧度里,藏着她从未读懂过的狠——原来从初见时那声怯生生的“莲姐姐”
开始,她就早已把后路想绝了。
她不愿仕林在她和莲儿之间剜心抉择,不愿小白小青为救她们再踏鬼门关,更不愿自己这条沾满袍泽鲜血的命,
再成为乌古论屠戮的由头。
地宫的风卷着霉味扑过来,吹得莲儿鬓乱舞。
她忽然想起玲儿昨夜午夜梦回时,喃喃的那句“苟且偷生,远比慷慨赴死更加煎熬”
——原来那时她就懂,有些活着,比死更像凌迟。
母妃没了,太子走了,赵广陵、周文远那些曾护着她的人都成了枯骨,她不能再让仕林为她淌血了。
“呼”
的一声,火把砸在地上,火星四溅,随即“滋”
地灭了。
黑暗像潮水般瞬间将地宫吞没。
莲儿扑过去时,只摸到一片温热的粘稠。
“嘀嗒、嘀嗒”
,血珠砸在石地上的声响,在死寂里被无限放大,一下下砸在耳膜上,震得她浑身麻。
她死死搂住玲儿瘫软的身子,鼻尖钻进的血腥味浓得化不开,像历阳战场上那片散不去的腥甜,只是这次,温热的血正从她指缝间往外淌,烫得像火,粘稠得像未干的漆。
“玲儿……玲儿……”
莲儿的声音碎在黑暗里,带着哭腔的颤抖,“你这个傻子……你这个傻子啊……”
“废物!”
乌古论重新点燃火把,光线下,玲儿的额角破了个血洞,暗红的血珠顺着眉骨往下滚,漫过她苍白的脸颊,在颧骨处积成小股,又顺着下颌线滴落,砸在胸前的鹅黄衣襟上,晕开一朵朵暗沉的花。
她的睫毛上沾着血沫,被火光映得像凝了层红霜,双眼半睁着,瞳孔里已没了焦点,却还残留着一丝未散的倔强,仿佛连疼痛都不能让她彻底屈服。
“你以为这样就能逼我就范?”
乌古论紧咬牙关,后槽牙磨得咯咯响,眼底翻涌着戾气,“想死?那我就成全你!”
他忽然冷笑一声,指尖在袖中飞快一捻,两粒漆黑的药丸便如弹丸般弹出,带着破空的锐响,直直射向莲儿与玲儿的唇间。
莲儿正扑向玲儿,猝不及防间只觉唇上一麻,那药丸已顺着舌尖滑入喉咙,苦涩的腥气瞬间炸开,像吞了口烧红的铁砂,喉咙猛地紧。
玲儿本就昏沉,药丸入口时连挣扎的力气都无,只蹙眉闷哼一声,那股熟悉的寒意便顺着喉管往下淌——是七花散!
与母妃身中同一种毒!
她猛地睁大眼睛,瞳孔里的惊恐还未散尽,便被更深的昏沉攫住,指尖微微抽搐。
乌古论看着两人喉头滚动的弧度,嘴角勾起抹残忍的笑:“这七花散的滋味,你们应该不陌生吧,当年许仙逼我服下,今日我就还在你们身上!”
他缓步走近,黑袍扫过地上的血痕,“放心,这剂量不足以致命,不过时辰一到……”
他故意顿住,看着莲儿瞬间惨白的脸,“五脏六腑便会像被虫蚁啃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猛地抬手,指尖掐出诡异的诀印,身后立刻飞出数道黑符。
符纸泛着幽绿的光,上面用朱砂画着扭曲的符文,像一条条被困住的蛇。
“去!”
他低喝一声,黑符“嗖”
地窜出,精准地贴在玲儿的额角、心口和手腕上。
符纸触到皮肤的刹那,立刻“滋滋”
作响,冒出刺鼻的黑烟。
玲儿的身体猛地抽搐了一下,原本淌血的伤口处,皮肉竟以一种诡异的度蠕动起来,血色迅褪去,露出青白的痕——那不是愈合,更像被邪力强行按住的溃烂,连带着她的指尖都泛出青黑,透着股非人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