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幕中忽然踉跄冲出一道身影,白衣道袍沾满泥浆,每一步都在积水里踩出暗红涟漪。
小青闻声旋身,青虹剑出鞘半尺,剑尖在雨幕中划出冷光,却在看清来人时僵在半空——玄灵子的道袍被暴雨浇成墨色,双目充血的眼眶里烧着诡异的光,七日夜以继日掐算留下的血痕蜿蜒掌心,身形枯瘦如柴,偏偏透着一股焚心般的亢奋。
“小青!”
他的声线沙哑如裂帛,被狂风揉得支离破碎,却带着灼人的热度。
雨水顺着歪斜的道冠滴落,露出鬓角新生的白,在闪电中映得亮。
小青的剑尖垂落三寸,雨水顺着剑脊滑进靴底,砸在青砖上的声响竟与心跳同频。
她望着玄灵子掌心深可见骨的裂痕,那是七日前推演天机时留下的伤口,忽然想起密室门前堆叠七日的腐食,眼眶霎时泛红。
“臭道士!
终于肯出来了!”
小青的声线呜,青虹剑身微微震颤,“再晚出来半日,我便硬闯你的结界!
大不了灰飞烟灭!”
雨水顺着她微挑的眉梢坠落,砸在剑鞘的饕餮纹上,“你知不知道莲儿昨日失踪!
你知不知道方才杨沂中来过!
你又知不知道我"”
她的声线突然颤,“有多担心……”
“你”
字尚未出口,玄灵子已踉跄上前,枯瘦的手指攥住她握剑的手腕,掌心跳动的金光与青虹剑的冷芒轰然共鸣。
“我知道,我都知道。”
他俯身贴近她耳畔时,暴雨卷着血锈味的气息扑来,“可那些我都可以不管……我只想说——”
玄灵子的指节泛白,几乎嵌进她的腕骨,“嫁给我——”
温热的吐息惊得小青腕间佛珠哗啦作响,她触电般后撤半步,剑穗扫过积水溅上玄灵子前襟,惊起檐下避雨的雀群。
“你什么疯!”
小青的声线陡然拔高,浑身一震,青虹剑“当啷”
落地,溅起的水花打湿玄灵子前襟。
她慌忙推开他,她弯腰去捡剑,却在触到他眼中从未有过的郑重时,莫名地漏了半拍。
她偷瞄向身旁的小白,见姐姐素白的衣袖被风吹得鼓如帆,指尖不自觉地蜷起。
玄灵子踉跄着整理凌乱的道袍,竟在泥泞中朝小白深深一揖:“姐姐是长辈,请受我一拜。
玄灵子,今日恳请姐姐为证,求娶小青为妻。”
“胡闹!”
小青猛地跺脚,青虹剑穗扫过积水,“如今莲儿下落不明,乌古论虎视眈眈,你却在此”
她慌忙捂住玄灵子的嘴,转向小白时脸颊泛红,“姐姐别听他胡扯,定是闭关闭傻了!”
说罢狠狠跺向玄灵子的靴子,“你作死啊!
如今哪是谈婚论嫁的时候”
“我从未如此清醒!”
玄灵子任由她在脚面碾踏,目光却死死锁住小青,“二十载相知相伴,我的心意你最清楚。
小青,嫁给我,就现在。”
“你……你胡说什么……”
小青盯着玄灵子眼中跳动的火光,忽然觉得那比暴雨中的闪电更灼人。
她下意识攥紧青虹剑穗,却在触到他掌心结痂的血痕时,指尖猛地一颤:“即便要娶也得挑个良辰吉日”
雨水顺着她下颌滑落,混着莫名的热意,“至少……也要告知家人……”
小白见状上前半步,素纱衣袖拂过小青泛红的耳尖:“我就这一个妹妹,自然要风风光光”
“没……没有时间了!”
玄灵子突然跪倒在积水中,道冠滚落一旁,露出鬓角新生的白,“我等不及!
一刻!
一分!
也等不及!”
他仰头望着小白,掌心的龟甲残片渗出血珠,在青砖上聚成蜿蜒的线,“求姐姐成全,让我与小青此刻立下婚约!”
小青猛地后退半步,青虹剑穗扫过积水溅上玄灵子肩头。
她望着他跪在泥水中的身影,忽然想起二十年前在凤凰山上的初遇,自相识之日起,她从未见过他这般执拗。
暴雨在此时掀起狂澜,将小白的素纱衣袖吹得鼓起,她望着小青微微颤抖的肩线,一时间竟想起西湖断桥上撑伞的许仙。
“婚约”
小白轻叹着扶起玄灵子,指尖划过他袖口烧焦的星图,“既是婚约倒也无不可,但你须得许诺,待风波平息,必用八抬大轿迎娶小青,宴请四方宾客。”
她转头望向小青,见她咬着唇瓣,雨水顺着梢滴落,却掩不住脸颊的绯红。
“姐姐放心。”
玄灵子重重点头,血水混着雨水从嘴角滑落:“我玄灵子可立下重誓,若非身死,定还小青一个风光喜宴!”
玄灵子起身对着小白再拜,袍角的泥水顺着褶皱滴落,在青砖上砸出星芒般的水洼。
他转身走向小青时,道袍下的骨骼在暴雨中出轻微的碰撞声,唯有双眼亮得惊人,恰似密室中不肯熄灭的七星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