菁莪回来,拉开柜门想换衣服。
韩湘看见衣柜里挂着他们结婚当天穿的衣服,一套男装一套女装,紧挨在一起,她看见菁莪的手从两套衣服上划过,有须臾停顿。
不光心里酸,眼睛也酸。
怕被菁莪看到勾起心思,她转而道:“厨房有洗好的西红柿,吃不吃?”
“吃。渴死我了,怕路上想上厕所,吃完午饭我连口水都没敢喝。”
换好衣服,跑去厨房挑了两个又大又红的回来,给韩湘一个,自己啃一个,一口咬下去,汁水呲半脸,“真甜!”
“出息!以后一周才回来一趟,过段时间天就冷了,不行就让大哥安排车接送你——”
“别别别,”菁莪摇晃起西红柿打断她,“我才多大?我们那组里的人,个个都是行业泰斗,出门还都不坐车呢,我要坐车让人笑话。
没事,我这不是打算好了把两个星期连起来过吗?
今天、明天、下周一周二,在家连续待四天,周三一早走,去岛上连续待十天,这样两个周才跑一趟。”
韩湘笑了,“那妈更想你,知道你今天回来,她一早就催大嫂去买盐水鸭和桂花汤圆。”
接着说西红柿,“棵子上剩不多了,大嫂说把剩下的蒸熟存起来。”
“怎么存?”
“你不知道?”
菁莪摇头。
“把皮烫掉,撕成块,装吊针瓶子,盖好橡皮塞,瓶塞上插上注射器针头,上锅蒸……”
“哦,瓶子里气体受热膨胀,顺针头跑出去,瓶子形成真空。聪明!”
和当时在蚌市乡下,在炕洞里存银圆,点火封存,一个道理。
又摇一下西红柿说:“不用存,岛上,我妈正带着人搭暖棚准备种蔬菜呢,有西红柿。”
“啊,是吗?段阿姨真了不起!”韩湘一声感叹,
“听你姐夫说,半年时间,农场大变模样,基本都是段阿姨的功劳。
别处的鸡生鸡瘟,猪生猪瘟,农场的猪和鸡照样增重下蛋。鹅蛋也比别处的大,两三个就有一斤重。”
“不过,那天你姐夫带回来的那些,我一个没吃。”话锋一转,她突然说。
“为什么啊?你觉得腥气?”
“什么呀,”韩湘指指窗外,“大外孙送安安奶奶来的,一锅煮了十个,分给安安奶奶两个,自己一个人一口气吃了八个,走时把剩下的全都带走了。”
菁莪:“……”
四两一个的大鹅蛋,八个,三斤,一口气吃了三斤?
相当于吃了三十个鸡蛋吧?
会不会蛋白质中毒?
韩湘接着说:“祖孙俩是从安安大姑家来的,瞒着我大伯哥和大伯嫂子,出门时,只挎了个小包袱,里头包了两件衣服,十几个小时的火车,一路没吃没喝。
等你姐夫往他大哥单位挂了长途,他大哥大嫂才知道这事儿,两口子气的呀,又气又怕。这么大年纪了,一辈子没出过远门,这万一要出了什么事……”
菁莪够头往窗外看——瘦瘦气气,慢声细语的小老太太,够猛的啊!
“着急抱孙子?”
“你觉得呢?生安安和颜津的时候她都没来。”
“那是?”
“跟大儿子大儿媳生气了,去了闺女家,被她女婿一撺掇,来找小儿子了!”
韩湘咬一大口西红柿,详细说:
“她女婿原在县水利上班,去年都忙着抗旱打井的时候,他竟然带头打牌,被上级检查组逮个正着,当场开除,带着老婆孩子回了乡下种田。
本就不是块出力干活的料,又游手好闲,养了五个孩子,从三岁到十八岁,一个比一个高一头,一个比一个饿得眼冒绿光。
安安大伯和你姐夫时常接济,安安她奶更心疼闺女和外孙,把她自己的私房和两个儿子给她的养老钱,全给了她闺女。
可到处遭灾,哪儿都没粮,再接济也没办法让他们一家七口人吃饱饭。
她女婿想让我大伯哥给活动活动重新安排个工作,大伯哥没给办。
怎么办?他可是被检查组当场开除的,是全县的反面典型,大伯哥是县中的校长,没被他连累就不错,哪有本事给这样一个人安排工作?
两家就有了嫌隙,安安她奶不说从中调和,反而跟儿子置起了气,嫌她儿子不管姊妹一家死活,哭天抹泪。
前段时间,我嫂子娘家妈病危,嫂子想让她娘临走吃口好的,蒸了几个白面馒头拿了过去。
我婆婆怨气更大了,嫌儿媳妇只顾娘家。嫂子娘家妈刚去世,心情本来就不好,被她一闹,忍不住回了她几句嘴。
她是大宅门的小姐出身,没嫁人时被爹娘娇惯,嫁了人被我公公娇惯,我公公走了后被两个儿子娇惯,哪受过这气?
小包袱一裹,走了!去闺女家了!”韩湘巴掌一拍,笑说。
“安安大伯原本打算星期天去接她的,没想到她竟然到这儿来了,说是伺候我月子,其实还不是被她女婿撺掇了找你姐夫要粮食的?”
菁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