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仿佛看出了她脚下的黏滞,“一”字结束,府太蓝干脆利落地松开了手。
头脑里有一瞬间空白了。
等麦明河回过神时,她发现自己已抢上一步,在海芦苇即将彻底跌入墙里的一瞬间,双手死死拽住了他的腰带——露在墙外的,也只剩下他的下半身了。
简直好像是有人把海芦苇砌进了墙里;她的感觉几近于从流沙泥沼之中拔人,一个不小心,连自己似乎都会跌进去。
麦明河咬紧牙关、双手拽住他,一点点往后退。
府太蓝站在一步之遥的地方,小声说:“那么……我要失礼了。”
话音落下,他却没有立刻动手。
他先是看了看海芦苇,好像在衡量着后者被拔出墙的时机——麦明河在一阵阵被困于夹缝的绝望中,忽然意识到,原来他确实没想杀人。
出手晚了,麦明河有机会逃避;可如果出手早了,她会失去力气,让海芦苇再跌回去。
“是在腰上吧,”
府太蓝好像有点不好意思似的,咳了一声,隔着衣服,伸手按住了她身上的“蛇带”。
那一刻,她想叫,想甩脱他,想退后——但她不能松手,更不能逃。
“……抱歉。”
当海芦苇“砰”地一声跌倒在楼梯间里时,脸已经彻底变成了青紫色。
好像他的气管变成了饮料吸管,被牙齿咬紧在一起了,即使他使劲往体内抽气,也吸不进多少——他又哑又粗粝的吸气声,听在麦明河耳里,逐渐遥远模糊起来,笼上了一层雾。
她应该是摔在地上了,天花板看着有那么高。
终于还是被打回原形了啊。
能在衰亡之前,以最旺盛的模样活一次,看见巢穴种种……也不知该说是世界对她的仁慈,还是对她的折磨。
她还没来得及以猎人身份,去找过一次伪像呢。
自己在黑摩尔市中谨小沉默的一辈子,到底还是要在身后消散了,留不下痕迹。
幸好海芦苇救出来了,没有因她而死。
遗憾,不甘,欣慰,留恋……等种种情绪,好像生出来了,又好像没有,说不好。
因为在“蛇带”离体的那一刻,感知情绪的能力,就随身体一起老了、木了,不甚清楚,仿佛下雨天关节炎发作时的钝痛。
“麦、麦明河?”
海芦苇终于缓过了呼吸,手忙脚乱地爬过来,颤声叫了一句。“真……真是你?你以前……你以前是这个样子的?”
有一只温热的手抵在她后背嶙峋的骨头上,将她托起来——她却又滑了下去。
要倚靠在什么东西上,也是需要肌肉与体力的。
到了麦明河这一步的老人,连倚都倚不住了,像个没了骨头的、萎缩的空壳;被扶起来,也会顺着海芦苇的手臂再滑下去。
公寓走廊,海芦苇,以及不远处手中抓握着一根漆黑色长蛇的府太蓝,似乎一下子,都变得比刚才大了一圈,也黯淡模糊了。
看来自己的情况,远比遇见小偷之前更糟糕。
也对,自从戴上“蛇带”,她受了不知多少磨折,积累了不知多少疲惫和伤势;突然一下都叠加在八十六岁的身体上,还没死就已是奇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