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问出来。”
“问了谁?不会又是什么巢穴啊,居民啊之类的吧?如果我说因为巢穴不能工作,我公司一定会把我送进精神病院。”
水银定定看了我几秒。
她和我见过的所有人都不一样。她的气质……浓稠昏暗,像立在黑夜里的一块灰白墓碑。
我后来才知道我直觉性的比喻有多准。
水银慢慢站起来,绕过桌子,走到我面前。我们那时坐在一间餐吧角落里;我还不到走哪都会被认出来的地步,餐吧里也只有寂寥的昏暗灯光。
她弯下腰,阴影遮蔽了我的视野。
“别动,”她好像意识到我想躲,低声说。
她盯着我的瞳孔,仿佛天海即将倾落,仿佛她要跌进我的体内。
哪怕是我在高楼边缘上走时,也没有这样恐惧过。
被人唤醒时,我将沉没于海底,再不见天光。
“你……你在干嘛?”
“我想看看你的罩子还在不在,”水银说着,抓起她的背包,有点焦急似的。“我走了,我会再联系你。”
等一等,什么啊!莫名其妙的话说完了,也不解释,人就走了?
“所以罩子还在不在啊?”我朝她的背影喊道。
水银止住脚步,回头看了我一眼。
她立在昏暗幽影之间,就像我如今立在这一条暗河里。
“……全都消失了,”她看上去,几乎茫然无措。不,更有几分伤感。“一点都不剩了。对不起,我会想想办法。”
这不是好事吗?有罩子才不能出名,对吧?那就别想办法了啊?
我还没把话说出口,她就转身走了。
后来我又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听见水银的消息。
不过说实话,我也没有主动联系她,因为我实在是太忙了——新歌专辑畅销得简直令我怀疑有什么阴谋,到处都有活动请我出席;看着不断攀升的点击量,不像是我要开个唱,倒像是世界求着我开。
第一场只为了试试水的小型个唱,一天之内就把票卖空了;公司赶紧决定再紧急追加几场——而且唱完第一场后,场地就会从小型音乐厅搬到大型体育馆。那时,一切就不一样了。
等我从音乐厅出去时,我就会走上登顶一流女歌手的路。
我会真正升入夜空,融入星光璀璨的银河。
……本来是这样计划的。
我紧紧缩成一团,蹲在舞台布景后方,剧烈颤抖,牙关打战,咬破了嘴唇却仍惘然不知,直到我无意间看见自己手臂上的血,差点被自己吓得惊叫出声。
……被发现就完了。
在我不远处,穿着银白演出服的伴舞好像一片单薄树叶,漂浮在他自己鲜血的深潭上。
尖叫、哭泣、哀求、逃亡、鲜血气味、烟雾……
和一下一下,永不停歇的枪声。
有好一阵子,我恍恍惚惚,以为一切只是一个幻想,一个噩梦。等睁开眼睛,我就去该为个唱作准备了。
快点,唤醒我,我不要沉没在这里,拜托了。
我还有好多梦想,好多歌想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