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楼内的旖旎春色,终被窗外第一缕熹微的晨光驱散。
赵瞳在一片柔软的锦被中醒来,宿醉般的酸软与疲惫席卷全身,让她下意识地嘤咛了一声。
身侧,早已空空如也,只余下一片冰凉的触感和淡淡的、属于那个男人的清冽气息。
一瞬间,巨大的失落与恐慌攫住她的心脏。
他走了?
就这么走了?
昨夜的一切,难道只是一场镜花水月的春梦?
她猛地坐起身,不顾身上未着寸缕,赤着脚便要下床。
丝被滑落,露出大片雪白肌肤上点点暧昧的殷红印记,仿佛是昨夜风雨的见证。
可那人,却不见了。
泪水,不受控制地在眼眶里打转。
她觉得自己像一个被随意丢弃的玩偶,满心的欢喜与憧憬,在清晨的冷风中碎得一干二净。
“殿下,您醒了?”
侍女小云端着铜盆,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看到眼前景象,先是一愣,随即俏脸通红地低下头去。
“他……他是不是已经走了?”
赵瞳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委屈。
小云连忙道:“没、没有呢。
顾先生天没亮就起了,此刻正在殿外的雪地里练武呢。”
练武?
赵瞳的泪意瞬间凝固,她三步并作两步冲到窗边,推开一扇窗户。
凛冽的寒风灌入,她却丝毫感觉不到冷。
只见庭院那片积雪中,一道青色的身影正静静伫立。
他手无寸铁,双目微阖,周身却有淡淡的白色气流盘旋,将飘落的雪花尽数隔绝在外。
随着他一个吐纳,身前三尺的积雪竟被无形的气劲硬生生犁开一道沟壑。
那份然物外的宗师气度,那份遗世独立的孤高。
让她看得有些痴了。
原来,他没有走!
巨大的喜悦如潮水般涌来,瞬间冲垮了方才所有的患得患失。
她急忙趴在窗沿上,双手托着下巴,痴痴地望着那道身影,嘴角不自觉地咧开,像一只偷吃了蜜糖的猫儿。
哪怕只是这样远远地看着,她都觉得无比心安与满足。
……
皇城,御书房。
一名负责监视听雪阁的内侍,正跪在地上,身体抖得如同风中落叶,一五一十地将昨夜生的一切,禀报给龙椅上那个面沉如水的男人。
当听到“顾渊留宿听雪阁,直至天明方出”
时,赵昀的脸色,瞬间由阴沉转为铁青。
他胸口剧烈起伏,眼中先是难以置信,随即被滔天的怒火所取代。
“混账!”
一声压抑的咆哮,自帝王口中迸。
他猛地抓起御案上的一方端砚,狠狠地摔在地上!
“啪嚓——!”
名贵的端砚在金砖地面上四分五裂,浓黑的墨汁四溅,如同帝王此刻的心情。
“不知廉耻!
毫无皇家体统!
朕的脸,大宋皇室的颜面,都被她给丢尽了!”
赵昀气得浑身抖,在御书房内来回踱步,像一头被激怒的雄狮。
他宠爱这个女儿,甚至可以说是溺爱,可万万没想到,她竟会做出如此……如此不知检点的荒唐事!
那个顾渊,他到底有什么魔力?
竟能让自己的宝贝女儿,主动投怀送抱?!
然而,帝王终究是帝王。
极致的暴怒过后,是冰水般的迅冷却。
赵昀的脚步慢了下来,急促的呼吸也渐渐平复。
他眼中的怒火并未消散,却被一层更深、更冷的东西所覆盖。
他停下脚步,目光落在地上那滩狼藉的墨迹上,眼神由愤怒转为深邃。
木已成舟。
现在怒,除了泄愤,毫无用处。
反而……这或许是一个机会。
一个将顾渊这头桀骜不驯的麒麟,彻底绑上大宋这艘战车的绝佳机会!
他原本还在苦恼,该用什么样的方式,才能一步步加深与顾渊的联系,让他心甘情愿地为大宋效力。
现在看来,自己的女儿,竟用一种最直接、也最大胆的方式,替他解决了这个难题。
那名内侍早已吓得魂不附体,将头深深埋在地砖上,不敢出半点声响。
赵昀瞥了他一眼,声音已经恢复了平静:
“今日之事,若有半个字泄露出去,你们所有人,提头来见。”
“奴婢遵旨!
奴婢遵旨!”
内侍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退了出去。
空旷的御书房内,只剩下赵昀和一直垂手立于阴影中的常公公。
“常伴伴,”
赵昀负手而立,凝视着窗外飘落的雪花,“依你之见,若朕此刻下旨赐婚,将瞳儿许配给那顾渊,他……会如何?”
常公公那张始终古井无波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波动。
“陛下,此乃天家私事,老奴不敢妄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