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林锡驿馆的房间内,雕花窗棂如匠人精心雕琢的画框,将正午炽烈的暖光剪裁成细碎的金片,层层叠叠洒在墙壁上的故事壁画墙纸上。
那壁画堪称一绝,生动描绘着弗林锡百年前的丰收庆典盛景:身着象牙白亚麻长裙的少女,裙摆缀着细碎的麦秸花纹,双手捧着饱满的麦穗,赤足踩在翻涌的金黄麦田间,脚踝还沾着星星点点的泥渍;戴橡木冠的领主端坐于田埂旁的木桌前,手中银杯盛满醇厚的麦酒,酒液在杯中晃出琥珀色的涟漪,仿佛下一秒就要溢出杯沿;就连田间奔跑的棕白相间猎犬,蓬松的毛都纤毫毕现,四肢腾跃的姿态充满动感,色彩鲜活得仿佛下一秒就要冲破墙纸的束缚,跃入这房间之中。
房间中央,铺着暗酒红天鹅绒的木榻泛着深棕的光泽,绒面细腻如云端的棉絮,指尖轻轻一按便陷下浅浅的印痕,松开时又带着柔软的韧劲缓缓回弹,留下一圈转瞬即逝的绒痕。
老冯格站在房间中央,身披绣着银线三叶纹的白色法袍,先是垂眸用指腹轻轻摩挲墙纸的纹路——颜料干结后留下的凹凸质感清晰可触,指尖划过之处,似乎还能隐约摸到当年画师下笔时的力道,是轻描淡写的勾勒,还是浓墨重彩的渲染,都藏在这斑驳的纹理里。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扫过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墙角立着一尊黄铜烛台,烛台上还残留着半截燃尽的蜡烛,蜡油凝结成不规则的形状;窗边的木架上摆着一盆枯萎的薰衣草,干枯的紫花还保持着绽放的姿态,却早已失去了往日的生机;就连门楣上都雕刻着繁复的缠枝莲纹,只是木质早已被岁月浸得黑。
老冯格的眉头越皱越紧,嘴角勾起鄙夷,语气里满是不屑道:“这个地方就是天生反骨,连门都要反着装!
看看这门轴,明明该朝里开,偏要向外推,简直不合章法!”
站在一旁的庞岑?瓦莱连忙拱手,腰弯得更低,头几乎要垂到胸口,语气恭敬得带着几分小心翼翼:“主教大人息怒,并非他们故意反着来。
弗林锡的冬天格外寒冷,寒风裹着雪粒子能顺着门缝灌进屋子,门从外开不仅能挡住刺骨的寒风,还能防止夜里山林里的野兽乱窜进驿馆,而且刚才在议事厅的时候他还点着铜炉,他们这里太冷了。”
他说话时,手指不自觉地绞着腰间的皮绳,眼神始终不敢与老冯格对视,生怕自己哪句话说错,惹得对方不快。
老冯格听完,厌恶地瞪了眼庞岑?瓦莱,仿佛对方的解释都是在为这“不合规矩”
的设计找借口。
他猛地转身,快步走到驿馆的橡木桌前,伸手拿起桌上那尊闪亮的镀银摆件——那是一只衔着橄榄枝的鸽子,翅膀上的羽毛纹路用精细的錾刻工艺细细雕琢,每一根羽丝都清晰可见,阳光落在银质的鸽身上,反射出细碎的银光,晃得人眼睛微微花。
老冯格掂量着摆件的重量,指腹划过鸽子光滑的脊背,语气里带着几分嘲讽:“润士?丹倒真舍得在这些表面功夫上花钱,用这么精致的摆件,也掩盖不了这地方骨子里的粗鄙。”
说罢带着揶揄冷笑出声,“难道这是用来驯化瓦莱家而祈福吗?”
随即又用手中的三叶法杖轻轻敲了敲厚实的橡木墙壁。
“笃笃——笃笃——”
闷响在房间里回荡,带着木头特有的沉实感。
“润士?丹最善于用这些奢侈的东西迷惑人心!”
他的声音里满是不屑,法杖顶端的蓝宝石在光下泛着冷光,“以为靠华丽的摆设,就能掩盖他私通乌坎那斯人的叛逆本质?真是天真!”
庞岑?瓦莱垂手站在一旁,深褐色的皮甲衬得他脸色愈蜡黄。
他毕恭毕敬地颔附和,目光却像被磁石吸引般,频频瞟向那张天鹅绒木榻,语气里藏不住几分羡慕:“这样的木质房子住着确实舒服,可能墙缝里都填了羊毛,连风都透不进来。
比我在了望塔的硬板床好多了,夜里再也不用听着寒风打窗棂的声响。
而且您闻——”
他吸了吸鼻子,露出一丝难得的放松,“连空气里都带着松木的清香,是刚翻新过的木料吧?”
老冯格从鼻腔里哼出一声,冷厉的目光扫过那名还未离开的弗林锡侍者。
侍者穿着灰蓝色的亚麻制服,领口别着一枚银色的“斧钺火树”
徽章——那是丹领家族的标识。
他双手交叠在身前,腰板挺得笔直,姿态恭敬却难掩眼底的警惕,仿佛在暗中观察两人的一举一动。
“给我们换间驿馆。”
老冯格突然开口,语气傲慢生硬,“这里的摆设太花哨,满是奢靡之气,不适合我们这些侍奉神明、恪守清贫的虔世会成员。”
说着,他提着白色法袍的下摆,绣在袍角的银线三叶纹扫过地毯,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房间。
他的黑色马靴踩在铺着厚羊毛地毯的地面上,没有出丝毫声响,只有法袍摩擦的“簌簌”
声在身后回荡。
弗林锡侍者连忙紧随其后,脚步匆匆地跟上来到屋外,他指着周围几所外观相似的木屋,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