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麦道夫那双仿佛裹着漩涡的褐色眼眸,霍亨?巴赫只觉一阵天旋地转,下意识地晃了晃脑袋,眼神像受惊的鹿般躲闪着对方的注视。
他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剑柄上缠结的铜纹,指腹碾过冰凉的金属,低声问道:“您有何指派?”
麦道夫回头瞥了眼冷眼旁观的父亲查理尼二世。
国王正用银质小刀慢悠悠地切割着盘中的烤野猪肉,刀刃划过骨瓷餐盘出“滋滋”
轻响,油星溅在金纹餐布上,像极了凝固的血珠。
在得到父亲那几乎难以察觉的颔后,他清了清嗓子,丝绸马甲上的金线在烛火下抖出细碎的光,用抑扬顿挫的语调开口:“霍亨?巴赫爵士,艾蒙派提王室任命你为伯尼萨帝国巡察使,带领两百名皇家骑兵,去巡游督查帝国各领地的城邦防务及贡赋财税事宜。
如现有违逆损害帝国军事紧急动员期诸事,可自行裁决!”
霍亨?巴赫呆愣地望着麦道夫,又猛地转头看向查理尼二世,额角的汗珠顺着鬓角滑落,浸湿了皮制护肩的狼头纹章。
他喉结剧烈滚动,说话都带上了结巴:“这个时候?让我去巡查督促城防财税事宜?”
窗外的寒风卷着雪粒拍打彩绘玻璃窗,出“噼啪”
声响,将圣徒像的影子沾染的模糊不清,仿佛在应和他的震惊。
查理尼二世放下刀叉,用餐巾擦了擦嘴角的油渍,雪白的亚麻布上顿时晕开一块褐黄。
他不紧不慢地点头,指节轻轻敲击着橡木餐桌,桌面上的银烛台随之微微震颤,烛泪如凝固的血泪顺着台柱滑落:“这也是我的意思。
正好让你回小奥古斯塔看看,慰藉你那潜藏的思乡之心。
主要是真实地了解帝国各地的情况——他们那些书面呈报实在太过虚幻,满纸都是粉饰太平的空话。
而且这样也能提振各领主兄弟们的精神!”
壁炉里的松木柴出“噼啪”
爆响,将他布满褶皱的脸照得忽明忽暗。
“哈哈,哈,哈哈!”
霍亨?巴赫突然爆出一阵狂笑,笑声撞在石砌拱顶上,反弹回来时已染上哭腔。
他猛地一拍桌子,陶杯里的麦酒溅出:“你们是想谋害我吧?这个时候接这份差事纯属去找死!
还他妈自行裁决,我看是让我自裁!”
坐在角落的乌度?克劳兹闻言,嘴角勾起一抹幸灾乐祸的笑。
他把玩着腰间的青铜钥匙串,“叮叮当当”
的声响像毒蛇吐信,皮靴上沾着的城外泥雪在光洁的石板地上蹭出灰痕,宛如拖曳的锁链:“这可是钦差大臣的活儿,多好的肥差。
你会满载而归,从此富得流油,不用再干绑架劫舍的勾当了!”
霍亨?巴赫双臂环抱在胸前,肩甲上的铜钉因动作出“咔啦”
轻响,仿佛骨骼在摩擦。
他梗着脖子,皮帽上的白狐毛随着动作抖动,像只炸毛的野兽:“我不会去当鱼饵的,哪怕你们把我吊死在迪比特城的城门上,也绝对不去!”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透过彩色玻璃窗,将屋内的人影映得忽明忽暗,如同皮影戏里的鬼魅。
看到这般僵持的局面,查理尼二世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指腹捻着花白的胡须,朝麦道夫递了个眼神。
他又扬起下巴望着霍亨?巴赫,语气沉了几分,像块浸了冰的铁:“现在帝国陷入危机,需要勇者去替王室分担责任,并且展现自己的忠诚。
虽然冰天雪地会有些苦难,但或许也是个机会。
如果咱们一直静等而不了解外部的情况,只会增加坐以待毙的风险。”
壁炉里的柴火“噼啪”
爆开火星,照亮他眼底深藏的算计。
霍亨?巴赫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不不不,此去必死无疑!
在瘟疫灾荒之后督促别人修建城防和缴纳贡赋,还要查那些地头蛇家族的税收账目——这不是找死是什么?”
他的手指关节抵着桌面,留下浅浅的压痕,仿佛要嵌进坚硬的橡木里。
坐在查理尼二世身侧的云芙?考尔轻轻放下手中的刺绣,金丝绣成的蔷薇花在她膝头微微颤动,针脚间还缠着根细小的银线。
她柔声劝道,声音像壁炉里的余烬,带着温和的暖意:“你也可以只是去视察,走马观花地转一圈就行,没必要那么刻板!”
她袖口的蕾丝沾了点羊毛絮,那是今早给伤兵缝补衣物时沾上的。
查理尼二世瞟了眼云芙?考尔,假意咳嗽两声打断她,喉间出“嗬嗬”
的声响,像生锈的风箱。
他又放缓了语气,像在安抚一只炸毛的猫:“实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可以按照云芙?考尔女士的建议去做,我也不会追究你的失察之职!”
可他捻着胡须的手指却越收越紧,指节泛白如骨。
霍亨?巴赫冷哼一声,鼻腔里喷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瞬间消散,像句被掐灭的诅咒:“失职?无论我到哪家的领地,他们都对我恨之入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