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o2o年7月19日?多云
宁州的夜,总是比别的城市来得晚一点。
天已经黑了,可街道仍亮得像白昼。
车灯、霓虹、行人、风,所有的声音都在空气里延展,仿佛整个城市都还不愿睡去。
我站在窗边,看着街口的路灯一盏一盏亮起。
那种橙色的光,让人有种莫名的安心。
风从东南吹来,卷起几张广告单,打着旋儿飘进路边的排水沟。
那一刻,我忽然觉得这座城市有点像一个不肯停下脚步的人——永远在路上,永远在寻找。
我靠在窗边,看着那光亮一点点模糊。
脑海里忽然闪过父亲的那句话:“走哪儿都行,别丢自己。”
这句话在白天听着平常,但在夜里,却像一盏微小的灯,照着我心里那条尚未走稳的路。
第二天早晨,我比闹钟还早醒。
窗外的天色灰蒙蒙的,云层很厚,像压在屋顶上。
风不大,却有一种潮气。
宁州的天气总是这样——前一刻阳光明媚,下一刻就变得低沉。
我去楼下买早餐,摊主还是那个女人。
她看见我,笑着说:“小伙子,昨天那豆浆喝惯了吗?”
“挺好喝的。”
我笑,“今天还来一份。”
她边忙边聊:“你们这些年轻人真不容易啊,大城市房租高,工作又忙。
唉,我儿子也在外地,说回来好几年了,也没影。”
她这句话,让我心里微微一动。
那一刻我想到母亲早晨起床时的背影,想到家里屋檐下挂着的雨水痕。
有些距离,永远不是公里数能算的。
我接过豆浆时,对她笑着说:“您儿子肯定也惦记您。”
她笑,嘴角有点抖:“惦记有什么用?能回来才是事。”
我点了点头,却没再说话。
公司上午开了例会。
知秋在投影前讲项目进度,她语不快,但每一个字都很清楚。
她在工作时,总带着一种平静的专注,像是能让整个团队的节奏都慢下来。
我看着她时,忽然意识到——我离开宁州的这几年,她变了。
不是外貌,而是那种从容的气质。
她不再像从前那样急躁,也不再逞强。
她懂得掌控节奏,也懂得放下多余的执念。
会议结束后,她递给我一份文件:“这是客户修改后的方案,明天我们要给出反馈。”
我接过文件,点头。
她又补了一句:“别太晚睡,别像以前那样拼命。”
“你还记得?”
“当然记得。
你那时候一天喝三杯咖啡,眼圈都黑得吓人。”
我笑:“那会儿年轻。”
“年轻也得有命活。”
她半玩笑半认真地说。
她这句话让我怔了一下,随即笑着回:“这次不会了。”
午后,外面下起了小雨。
雨丝细得几乎看不见,却打在窗玻璃上留下一层雾。
街上行人撑伞匆匆而过,雨点敲打在伞面上,出轻微的节奏。
我坐在工位前改文案,耳边是键盘的声音。
那一刻,我忽然有点感动——这种被工作填满的感觉,竟然有种久违的安心。
窗外的风渐渐变大,吹得玻璃轻轻震动。
知秋走到我桌前,放下一杯热茶。
“别喝凉的了,天变了。”
“谢谢。”
我接过。
她转身时,我忽然叫住她:“知秋。”
她回头,微微一愣。
“你说,风是不是也有记忆?”
她笑了笑:“怎么突然问这个?”
“因为我觉得,它今天吹过来的方向,好像和昨天不一样。”
她盯着我看了一会,低声说:“风会变,但路还在。”
晚上下班时,雨停了。
空气潮湿,街上亮着一排排灯。
那灯光落在雨后的地面上,像碎银子一样闪。
我走出办公楼,天边还残留着一点橘色的霞光。
知秋站在门口打电话,她的头有点被风吹乱。
她看见我,冲我摆了摆手,示意等她一下。
电话挂断后,她走过来:“我朋友开了家新书店,就在江边,要不要去看看?”
我想了想,点头:“走吧。”
书店不大,装修得很温柔。
木质的书架,暖黄的灯光,空气里有淡淡的纸香。
窗边坐着几个年轻人,低声聊天。
“这家店叫‘风渡’。”
知秋笑道,“我觉得挺像你。”
“像我?”
“嗯,总在风里漂着。”
我没答,只是笑了笑。
她递给我一本书,是加西亚·马尔克斯的《活着为了讲述》。
“你以前爱读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