弓之鸟般丢下营地,向西仓皇逃窜。燃烧的营火照亮他们仓惶的背影,映红半边夜空。空气中混杂着焦糊的布料味、焚烧的粮草气息与血液的铁锈腥气。有人光着脚狂奔,尖锐的碎石割裂脚底,痛苦的闷哼声被急促的喘息淹没;有人拖着受伤的同伴,身后拖出一道血痕,黑暗中闪着惨烈的光。
旗帜早已被丢弃在泥土里,狮子与十字的图案在火光映照下扭曲、残破,像是被抛弃的荣耀。逃兵们手中残留的火把在夜风中忽明忽暗,犹如鬼火在旷野中摇曳。马蹄的回音杂乱无章,伴随着咒骂与哭喊,驱散了最后的秩序。军官们拼命嘶吼:“集合!不要乱跑!”可他们的声音早已被恐惧与混乱淹没。队伍如决堤的洪流,散向西方的橄榄林与沙丘,奔向通往耶路撒冷的退路——他们天真地以为,黑暗能成为庇护。
雅法军队没有追击,而是停下脚步,收缴十字军营地里剩下的物资:成箱的金银、未烧毁的粮草、散落的武器和盔甲,还有几辆马车上的珍宝。士兵们喘息着搜寻,脸上布满烟灰和血迹,有人欢呼胜利,有人默默为死去的同伴祈祷。贝尔特鲁德的守军主力在里巴尔笃斯的带领下,返回了雅法城内,城门在身后缓缓关闭,墙头上的哨兵高举火把,欢呼声回荡在夜空中。獬豸营则在雅各的指挥下,返回了山坡上的雅法堡,堡垒的灯光如灯塔般闪烁,士兵们互相拍肩,庆祝这来之不易的胜利。
然而令十字军溃兵们意想不到的是,战斗并未就此结束,在前方那片低矮的灌木丛与沙丘阴影中,早已有一支冷静的杀机潜伏着。阿尔普率领的苏尔家保镖队正悄无声息地守候在那里。这支部队是苏尔商会的私家武装,皆为来自草原的可萨精锐骑兵。他们肤色黝黑,须发浓密,身形矫健如豹,双眼在月光下闪着野兽般的冷光。队长阿尔普居中而立,骑在一匹漆黑的战马上,身影高大威猛,额头至下巴那道狰狞的旧疤痕在火光映照下宛如一道深裂的伤口。他的眼神冷峻而狡黠,犹如猎人盯住即将入套的猎物。
三百余名骑兵隐匿在暗处,悄然散布在道路两侧。战马的鼻息被布条缚紧,以免泄露声响,整片阴影下死寂无声。他们的盔甲混杂着草原与地中海的风格:可萨皮革护胸上嵌着铁片,既轻便又能抵御刀剑,头盔饰有狼牙与羽毛,映衬着他们的野性。骑弓早已搭箭,锋利的马刀在月光下泛着寒光。
这些战士因为与希伯莱人有着共同的信仰而依附于苏尔商会,他们习惯在沙漠与海岸线上斩杀盗贼,如今却在埃尔雅金的密令下,成为雅法暗藏的利刃。他们一动不动,仿佛夜色中的幽灵。随着溃逃的十字军逐渐逼近,那股紧绷的静谧也随之绷紧,每一双眼睛都闪烁着即将扑杀的火焰。
十字军的先头部队刚冲出燃烧营地的火光范围,正气喘吁吁地奔向西边小路,还未松口气,前方却骤然响起一阵低沉的呜呜声。那是可萨人独有的战号,用牛角制成,声调如狼嚎般凄厉刺耳,回荡在夜空下,让人脊背发凉。
还没见敌影,苏尔家保镖队便先放声嘶吼。阿尔普猛然举起手臂,怒吼一声:“哈拉!”数百个喉咙随之齐声爆发:“哈拉!哈拉!”那震耳的呼喊声如雷霆滚过平原,仿佛成群的狼群在草原夜色中狩猎。
本已疲惫至极的十字军顿时魂飞魄散。有人惊叫着勒住缰绳,马匹受惊嘶鸣,前蹄高扬,将后面的人撞翻在地;更多人则在黑暗中慌乱踩踏,队伍瞬间混乱。有人绊倒在地,后方的骑兵潮水般压上,马蹄碾过肉体,传出沉闷的碎骨声和惨叫。一个骑士的坐骑惊慌倒翻,将他压在身下,盔甲吱嘎作响,像铁桶被硬生生压扁。尘土弥漫,夹杂着恐怖的汗臭,整个队伍顷刻间失控。
就在此刻,阿尔普挥起马刀,厉声高喊:“冲!”潜伏的可萨骑兵如利箭破空,骤然从路边沙丘冲出。马蹄声密集如鼓点,尘土滚滚遮天。弯弓齐发,箭矢啸啸飞射,噗噗钉入十字军的后背与侧翼。有人中箭翻落,火把脱手点燃了枯草,火光将混乱映得更加惨烈。紧接着,骑兵们策马近身,马刀在月光下划出银弧,狠狠劈入敌阵。刀锋钻进盔甲缝隙,鲜血迸射,热腥的气味扑面而来。
一名可萨骑兵一刀斩下敌兵的臂膀,断肢抛飞,血雾弥散;另一人策马直冲,将马刀捅穿一名军官的胸膛,血顺着刀刃滴落。四散的惨叫声与金属碰撞声交织,夜色里化作炼狱的乐章。
然而他们并不贪功。阿尔普的命令简短而冷酷:“够了!撤!”骑兵们立刻调转马头,带着缴获的几匹战马与武器,像夜风般迅速退去,隐没在暗影中。
留在原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