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力克站在高台上，脸上的肌肉微微抽搐。
他亲眼看着阿尔斯楞那个废物，和他麾下数百号称精锐的狼骑，像一群受惊的羊羔般被那支黑色铁流碾碎、冲散。那个叫肖晨的男人，冲锋的方式不像是在打仗，更像是在进行一场高效的收割。
“废物！”乌力克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但冰冷的理智迅速压下了怒火。
他看得更深远——肖晨的骑兵固然精锐，但人数是绝对的劣势。
他放弃了与肖晨进行骑兵对决的愚蠢念头。
他要利用绝对的兵力优势，像磨盘一样，将这支锋利的箭矢磨钝、碾碎。用最残酷，也最稳妥的人命消耗，活活耗死他们！
命令被迅速执行，北虏大军如同一个缓慢而坚定的巨人，开始收缩它的拳头。
“对，就是这样。”
乌力克紧握拳头，眼中闪烁着嗜血的光，“我看你能撑多久！你的力气，总有用尽的时候！”
然而，他预想中的画面并没出现，那支黑色的骑兵在肖晨的带领下，展现出了惊人的纪律性与灵活性。
他们如同拥有灵魂的潮水，在箭雨的缝隙间穿梭，每每在重步兵合围前的刹那，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和角度撕开一道口子，剜掉一块血肉后便迅速脱离。
“混账！”乌力克一拳砸在栏杆上。他感觉自己像是在用一张破网去捕捉一条蛟龙，不仅徒劳，网还在被不断撕碎。
“主帅！左翼的汉……溃散了！”
“报！右翼乞颜部请求后撤，他们承受不住了！”
坏消息一个接着一个。
乌力克脸色铁青，他发现自己犯了一个更大的错误——他低估了肖晨对士气的打击能力。
“不许退！督战队上前！畏战者，杀无赦！”他咆哮着，试图用更残酷的手段维系战线。
但恐惧的蔓延比刀剑更快。
那不是战斗，是屠杀！
乌力克张着嘴，感觉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他所有的战术、所有的谋划，在对方这种超越理解的力量和绝对的武力面前，都显得如此可笑和苍白。
他看到了，在弥漫的硝烟中，肖晨勒住战马，抬头，目光穿越混乱的战场，精准地落在了他的身上。
那目光很平静，没有挑衅，没有愤怒，只有一种看待死物般的冷漠。
就这一眼，乌力克积累多年的骄傲和勇气，轰然崩塌。
“撤退！”
最终，这三个字几乎是从他牙缝里挤出来的，他知道，再打下去，就不是能不能杀掉肖晨的问题，而是他会不会被对方反过来全歼于此的问题。
而肖晨看着他，也并没有追击，还是先看看家里怎么样吧，北虏有的是时间收拾。
随着城门缓缓打开，城内兴奋的声音传出来。
“快快！给大人开门。”
“赢了！”
只有稀稀拉拉的人站在那，本就不多的士兵，还一个个都带着伤，还有不少妇女和孩童身上也沾染了血迹。
他看见的是倒塌的房屋，烧焦的梁柱，街道上尚未干涸的血迹，以及无数双看着他、充满劫后余生与悲戚的眼睛。士兵们相互搀扶着，几乎人人带伤。妇人抱着孩子低声啜泣，孩童的眼中充满了惊恐。
秦玉瑶拖着受伤的手臂走来，脸色苍白，却努力对他露出一个笑容。
肖晨收起心思，冲着围上来的人群挥手。
“没事了，我回来了。”
“大人，您终于回来了，呜呜……吓死我们了。”
“安全了……”
他面向所有望着他的军民。
城墙上下的欢呼渐渐平息，所有人都屏息看着他们的主宰。
尤其是留守宁城的士卒，他们拄着兵器，胸膛剧烈起伏，喘着粗气。自从跟着肖晨以来，到哪里不是无往不利？只有他们碾压别人的份，何曾受过这等被围城猛攻、险些城破人亡的憋屈？
肖晨的目光从他们写满疲惫与不甘的脸上扫过，自然明白他们的心情，一股无名火在他胸中灼烧。
他之所以敢离开，正是对宁城的防御有绝对自信，算准了即便有变，自己也能及时回援。
可他千算万算，没算到同为戍边将士，赵家的人竟敢不战而退，坐视不理，甚至……截杀信使！
这已不是怯战，这是背叛！是赤裸裸的捅向同袍后心的一刀！
此仇不报，他肖晨何以立足？何以面对这些信任他、追随他的兄弟和百姓？
他必须让赵家，为他们的背叛，付出血的代价！
“今天的血，不会白流。我向你们保证，所有手上沾了我们血的人，无论是北虏，还是……”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南方，那是赵家军的方向，一字一句地说道：“……那些引狼入室的叛徒，他们一个都跑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