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勒亲眼看见一个瘦高的男人抱着几瓶劣质麦酒冲出酒馆大门,身后追着愤怒的老板和伙计。
没跑几步,巷子里猛地伸出一条胳膊,用套索精准地勒住男人的脖子,将他拖进黑暗。几声闷响和短促的惨叫后,抱着酒瓶跑出来的,换成了另一个人。
几个自告奋勇站出来的猎人队长,包括米勒认识的那几位猎人队长,试图组织人手。
他们大多是出于本能的责任感,或是为了保护自己圈子里的人。
约翰带着几个人在一条主街上设卡,收缴了几个趁乱打劫的家伙,把他们捆在路边的灯柱上示众。
但这点微末的努力,在汹涌的混乱浪潮面前,连个水花都算不上。
金鹅镇像一块被扔进熔炉的破布,迅速卷曲、焦黑、散发出令人作呕的焦糊味和绝望的恶臭。没人知道怎么指挥这一盘散沙,更没人有足够的拳头压服所有蠢动的恶意。
希望?那玩意儿早被戈尔迪安的阴影碾碎了。
更糟的还在后面。镇子边缘那座供水的净水塔也遭了殃。
不知道是哪个绝望到发疯的家伙想拉所有人陪葬,还是哪个黑心的水贩子想囤积居奇,塔身被炸开个大口子。
浑浊发黄、带着铁锈味的脏水,从破裂的粗大管道里“汩汩”地往外冒,肆意横流,把本就肮脏的街道泡成了烂泥塘。
人群疯了。拿着破盆、烂桶、甚至头盔的人,像闻到腐肉的苍蝇一样扑过去,拼命想从泥水里舀起一点浑浊的液体。
推搡、咒骂、拳脚相加。
混乱中,一个抱着婴儿的女人被狠狠撞倒在地,泥水糊了她和孩子满头满脸。
婴儿吓得哇哇大哭,声音尖锐刺耳。
米勒皱了皱眉,推开挡路的人冲过去。他的动作牵动了尚未愈合的伤口,疼得他眼前发黑。他粗暴地扯开几个争抢的男人,把女人和孩子从泥水里拉起来。
“滚开!”他低吼一声,那几人被他眼神里的凶戾一刺,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悻悻地退开几步。
米勒没再多说,拽着惊魂未定、浑身泥泞的女人和孩子,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相对安全的猎人营房方向走去。
营房前的空地上,气氛比烂泥塘还沉重。
刚回来的约翰、雷欧,还有那个总是阴沉着脸的科隆,几个队长像几尊落满灰尘的泥塑,聚在那里。每个人脸上都像糊了一层灰败的泥壳,写满了疲惫和茫然。
“米勒先生!”约翰一眼看见米勒和他身后狼狈的母子,像是溺水的人终于抓住了一根浮木,几步抢上前来,声音嘶哑得像是砂纸摩擦,“您……您伤得不轻!没事吧?”
他目光扫过米勒身上凝固的血污和破烂的衣服。
米勒摆了摆手,动作牵扯到伤处,让他皱了皱眉。
“死不了。”他说道,“现在情况如何?”
“完了。”雷欧狠狠啐了一口,“全他娘完了!”
“钱!”旁边一个断了条胳膊的猎人猛地插话,他脸色蜡黄,挥舞着仅剩的手臂,“钱就是纸!擦屁股都嫌硬!工坊不开工,连给枪管通条都买不着!老子这伤,止血药粉还是用最后一点压箱底的银粉,跟‘老瘸腿’汤姆那王八蛋换的!黑心肝的,就给了老子一小撮。”
米勒的目光扫过一张张绝望的脸。
他们大多是从广阔平原的边角挣扎着爬到这里的人,被税吏、战乱、饥荒逼得没了活路,才用命来影沼荒原赌一把。
现在,赌桌被掀翻了,庄家没了,只留下他们这些赌徒在废墟里等死。
“秩序呢?”米勒问,“红兜帽呢?”
“红兜帽?”科隆冷笑一声,指了指镇子外围,“鬼知道那群穿红袍子的去了哪!现在维持秩序?靠谁?靠我们几个吗?”
他们试过。几个威望尚存的猎人队长站出来,想组织人手清理废墟,分发所剩无几的存粮。
结果呢?
结果显而易见,完全没有用。
更大的混乱在“金鹅赌场”的附属仓库爆发了。
那里囤积着准备供应给猎人的基础物资:压缩干粮、弹药、药品、镀银武器坯子。
不知是谁喊了一句“仓库里有吃的!柯金斯的储备!”,瞬间点燃了人群最后的疯狂。
上百人像潮水一样冲击着仓库的大门和侧墙。
守卫的几声警告性射击淹没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