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握,短暂,却仿佛耗尽了所有的言语和勇气。
顾言的手很快便松开了,力度收敛得极快,只留下滚烫的触感和粗糙薄茧的摩挲感,深深烙印在沈星晚的指尖和心头。
他沉默地退回火堆对面,重新坐下,拨弄火枝的动作恢复了以往的沉稳,只是微微低垂的眼睫,掩去了眸底深处可能翻涌的波澜。
沈星晚的心跳依旧如擂鼓,脸颊上的热度久久不退。
她将那只被他握过的手悄悄收拢,指尖蜷缩,仿佛要留住那片刻的温度和力道。
洞内再次陷入寂静,却与之前的尴尬沉闷截然不同。
空气中流淌着一种心照不宣的、微甜而紧绷的暗流,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对方的气息,每一个细微的声响都被无限放大。
雨势渐小,雷声远去,只剩下淅淅沥沥的雨滴敲打洞外树叶的声音,清脆而安宁。
“雨小了。”
顾言忽然开口,声音已经恢复了平日的低沉平稳,听不出太多情绪。
“嗯。”
沈星晚低低应了一声,声音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
两人不再说话,静静地等待着雨停。
当最后一滴雨水从洞口藤蔓滴落,天色虽然依旧阴沉,但山林已被洗刷得一片青翠。
空气清新湿润,带着泥土和草木的芬芳。
“走吧。”
顾言起身,背上背篓,将已经烘得半干的外衣递给沈星晚。
沈星晚接过衣服穿上,上面还残留着松脂火烤后的暖意和他的气息。
她跟在他身后,走出山洞。
下过雨的山路格外湿滑泥泞。
顾言走在前面,步伐稳健,却明显放慢了度,不时回头看她一眼,遇到特别难走的地方,会停下脚步,伸出手。
不是牵手腕,而是摊开手掌,等她将自己的手放上去,借力通过后,便又自然地松开。
每一次短暂的接触,都像一道微弱的电流,窜过沈星晚的全身。
她低着头,小心地看着脚下的路,脸颊始终带着淡淡的红晕,心中却有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和甜蜜。
回到小院时,暮色已然四合。
念初早已被阿婆送回来,正翘以盼,看到他们回来,立刻像只小炮弹般冲过来,扑进顾言怀里,又好奇地看着沈星晚湿漉漉的头和沾满泥点的裤脚。
“爸爸,姐姐,你们掉水里了吗?”
顾言摸了摸儿子的头,没解释,只是道:“去换衣服。”
沈星晚回到自己房间,换下湿冷的衣物,用干布细细擦干头。
看着镜中自己依旧泛着红晕的脸颊和亮得异常的眼眸,她忍不住伸出手,轻轻碰了碰自己的嘴唇,又飞快地放下,心跳再次失序。
晚饭时,气氛有些微妙的不同。
念初依旧叽叽喳喳,但沈星晚和顾言之间,却弥漫着一种无声的张力。
他们依旧没有太多交流,但偶尔的眼神碰撞,不再像以往那样迅移开,而是会停留短暂的一瞬,仿佛有千言万语在静默中交汇。
顾言依旧沉默地吃饭,但沈星晚敏锐地感觉到,他给她夹菜的次数,似乎比平时多了一次。
一次是她爱吃的清炒笋片,一次是一块炖得软烂的肉。
只是细微的举动,却让沈星晚心底泛起涟漪。
饭后,顾言没有立刻去工棚,而是打水洗漱。
沈星晚在厨房收拾碗筷,听着院子里传来的水声,动作不自觉地放轻。
夜里,沈星晚躺在床上,毫无睡意。
山洞里的火光,松脂的香气,他滚烫的手掌,低沉的话语,还有回来路上那一次次短暂却坚定的扶持……所有画面和感觉都在脑海中反复回放,清晰得如同刚刚生。
她翻了个身,望向窗外。
顾言屋里的灯还亮着,窗纸上映出他端坐的身影,似乎又在绘图或沉思。
她的心,被一种饱满而酸涩的情绪充斥着,既甜蜜,又带着一丝对未来不确定的淡淡惶恐。
但更多的,是一种尘埃落定的安宁。
就像漂泊许久的小船,终于找到了可以停靠的港湾。
接下来的日子,表面上看,一切如常。
沈星晚依旧每日练习基本功,研究图纸,偶尔动手制作一些小件。
顾言依旧沉默地劳作,处理他的木料,完成他的作品。
但有些东西,确确实实地改变了。
顾言对她开放了更多他的“禁区”
。
他书架上那些最深奥的孤本古籍,她可以随时取阅;他绘制的最核心的构件图纸,她会在一旁观摩,甚至在他默许下,尝试绘制一些简单的局部;他处理那些极品木料时,会允许她在近处观看,偶尔会解释一两句关键的火候或力道。
他的指导依旧言简意赅,却不再像最初那样带着冰冷的距离感。
有时她遇到难题,蹙眉思索时,他会不动声色地在她手边放上一件更合适的工具,或者看似随意地提点一两个字,却总能精准地拨开她眼前的迷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