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了昨夜他用砂纸一遍遍打磨那些刻痕边缘时,手腕的酸痛和汗水流进眼睛的刺痛!
最后,那些歪斜的刻痕边缘被打磨得光滑圆融,呈现出温厚内敛的光泽……
“就像……就像我磨的那些刻痕?”
念初脱口而出,声音带着现秘密的兴奋。
顾言的目光落在他脸上,深邃的眼眸里清晰地映着儿子亮晶晶的眼睛。
他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算是默认。
念初的心怦怦直跳!
他看看爸爸手指下那个微小的、被树皮紧紧包裹的“疤”
,又看看木墩上那道被爸爸一斧劈出的、深刻锐利的豁口!
豁口深处,那新鲜暴露的木芯上,一圈圈清晰无比的年轮纹路如同水波般扩散开来!
而那道劈开年轮的豁口边缘,木质纤维被强行撕裂,呈现出一种粗糙而充满力量的质感!
一个模糊却震撼的念头,如同破土的春笋,猛地顶开了念初心头的迷雾!
爸爸劈木,不是破坏,是打开!
就像砂纸磨去他刻痕的毛刺,暴露出下面温润的木质!
爸爸用斧子劈开这坚硬的木墩,是为了让他看到里面……看到这棵树曾经受过的伤,看到它如何包裹伤痕,看到它一圈圈生长的印记,看到那伤痕边缘被磨砺出的坚硬!
力量……是为了看见!
是为了打开那层粗糙坚硬的外壳,触摸到里面生命的纹理!
他迫不及待地伸出自己的小手,模仿着爸爸的样子,小心翼翼地触碰上槐木墩子那粗糙皲裂的表皮。
指尖传来粗粝、干燥、带着岁月风霜的触感。
他学着爸爸,指尖沿着那些深深的裂痕移动,试图寻找那些被包裹起来的“疤”
。
沈星晚安静地蹲在一旁,看着这对父子。
顾言沉静地引导着念初的手指,偶尔用指尖点出一个更隐蔽的“疤”
,或者一片纹理走向奇特的地方。
他的动作沉稳而耐心,没有丝毫急躁。
念初则全神贯注,小脸上满是探索的认真和现新大陆般的兴奋,刚才对斧子的那点畏惧早已烟消云散。
阳光温暖地洒在他们身上,洒在沉默的槐木墩子上。
庭院里只有风拂过树叶的沙沙声,和念初偶尔出的、带着惊喜的轻呼:“这里!
爸爸,这里也有一个!
好小!”
“哎呀,这里的纹路是弯的!”
沈星晚的目光从父子俩专注的侧脸,移向那槐木墩子被劈开的豁口。
新鲜的木质暴露在空气里,一圈圈紧密的年轮清晰可见,记录着这棵树经历过的风霜雨雪和阳光雨露。
豁口边缘被斧刃强行撕裂的木纤维,粗粝、张扬,带着一种原始的生命力。
她的指尖无意识地轻轻拂过自己窗台上那盆栀子花的花苞,感受着那坚实饱满的触感。
花苞的底部,连接着纤细却柔韧的枝条,那枝条里,是否也流淌着包裹过无数微小伤痕的生命纹理?
她忽然理解了顾言那句“根,都稳了”
更深一层的含义。
稳,不仅仅是静止的根基深厚,更是像这槐木一样,能在伤痕处磨砺出坚硬,能在被打开后依然清晰地展现生命的年轮与脉络。
是静默的守护,也是打开的力量。
就在这时,顾言收回了引导念初的手。
他站起身,目光掠过木亭柱底那融入纹理的暖痕,又扫过庭院角落那株在晨光中舒展嫩叶的小银杏苗,最后,平静地落在沈星晚若有所思的脸上。
“去拿你的料子。”
他对念初说,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指向性。
念初正沉迷于探索树皮的秘密,闻言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爸爸指的是什么!
他眼睛瞬间亮得惊人,像两颗被擦亮的黑曜石。
“嗯!”
他用力应了一声,小身子像装了弹簧一样蹦起来,转身就朝客厅跑去,脚步快得带起一阵小风。
沈星晚也站起身,看着念初飞奔进屋的小小背影,又看看顾言。
顾言已经弯腰,重新拎起了草地上那把沾着草叶和木屑的手斧。
他没有再看沈星晚,目光沉静地投向木亭的某个角落,似乎在寻找下一个需要被“打开”
的物件。
阳光落在他握斧的手上,骨节分明,沉稳有力。
沈星晚的心湖轻轻漾开一圈涟漪。
她明白了顾言的用意。
他让念初去拿那块意义非凡的黄杨木料,是要在这庭院的晨光里,在刚刚被劈开的槐木墩子旁,在木亭沉静的注视下,继续某种更深刻的“打开”
和“看见”
。
这沉默的男人,在用他自己的方式,引导着儿子去触摸生命中更本质的纹理——无论是木头的,还是心灵的。
她不再打扰,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如同庭院里一株沐浴着晨光的植物,带着温润的注视,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