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要守住这个地方。
“传令,乌什、阿图、阿克图等地驻军,立刻前来增援喀什噶儿。”
骨咄禄的这道命令,本质是以守为攻。他放弃了主动出击、收复克尔平的念头,摆明了要以坚城为盾,耗尽北疆军的锐气。
从战略上看,这是最稳妥的选择。
东喀喇汗国刚换君主,内部暗流涌动,几个兄弟正盯着他的汗位,根本经不起一场大败。
守住喀什噶尔,就能保住根基,可代价是将克尔平的百姓丢给北疆军,还要让使者带着屈辱去谈判——这份憋屈,像块烧红的烙铁,烫在他心上。
众人散去后,书房里只剩下骨咄禄一人。
走到窗前,推开窗户,夜风带着喀什噶尔的麦香涌进来,混着汗庭城墙上巡逻士兵的甲叶声,却让他感受不到丝毫的心安。
望着那轮月,忽然想起幼时读过的中原史书,低声喃喃道:“本汗今日之困境,与当年的天可汗是何等的相似啊。”
当年唐太宗刚登基,突厥铁骑便兵临渭水,逼得他不得不签下盟约,送金帛、许互市,是何等的屈辱。
可短短三年,天可汗便派李靖横扫草原,活捉颉利可汗,将突厥王庭踏为平地,又是何等的豪迈
“渭水之盟……”
骨咄禄抬手按在窗棂上,咬牙说道:“李骜今日要二十万石粮、一万名女子,明日便敢要我的汗位,可他忘了,天可汗能忍一时之辱,本汗亦能。”
此刻的隐忍,不是胆怯,是在等。
等内部的猜忌消弭,等北疆军在坚城下耗尽锋芒,等东喀喇汗国兵精粮足。
“今日送出去的,他日定要十倍、百倍讨回。”
“喀喇汗国的汗王,不是待宰的羔羊。”
骨咄禄紧握着代表汗王身份的宝剑,坚定的模样沉声呢喃。
是在给自己打气,也是在立志。
初登汗位的骨咄禄,也想要恢复祖先的荣耀,重建伟大的回纥汗国。
……
五日后,阿跌熟泥与前来增援的骑兵一起,快马来到了汗诺依。
城外的尘土被马蹄掀起,早已没了往日的宁静。
北疆军虽未攻城,却像一群贪婪的蝗虫,将城郊的村寨洗劫一空。
烟火在村落的废墟上袅袅升起,偶尔传来几声凄厉的哭喊,很快又被马蹄声盖过。
那些平日里高高在上的贵族们,此刻正扒着城垛急得跳脚。
他们不在乎贱民的死活,可那些被抢走的农夫、牧人,是他们地里的耕牛、羊群的看守,是源源不断提供赋税和女奴的源头。
如今被北疆军连根拔走,就像剜掉了他们的肉。
此时,城外的北疆军士兵数量不多,没能拦住喀什噶儿的援军入城,但对方也没敢盲目的对城外北疆军发起进攻。
就怕是个陷阱。
骑兵大军追击一段路程之后,被北疆大军四面合围。
所以,当前的形势就是以守代攻,力争不战而屈人之兵。
“契苾将军,你在城内安排防务,本官再去会会那位‘驸马’。”
说罢,阿跌熟泥仅仅是带着几名护卫,便走向了城外的北疆军。
城外并非是北疆军主力,只是在试探和监视汗诺依,顺便劫掠城外村寨。
二虎的主力还留在克尔平,清扫当地的贵族、劫掠粮食和女人。
这是一项很细致的工作,短时间内是没办法向汗诺依发起进攻的。
就这样,在北疆军士兵的押送下,
阿跌熟泥来到了克尔平城外,远远的便望见了一片黑压压的军营,像灰色的蘑菇在戈壁上蔓延开去。
紧接着又是一副熟悉的景象:赤色的战旗在风中猎猎作响,旗上的日月图案透着肃杀之气。
阿跌熟泥深吸一口气将其无视,跟随北疆士兵继续向前走去。
经过了一番搜查,又得到了二虎的允许之后,阿跌熟泥才得以进入了大营。
走进营地的瞬间,他只觉得一股混杂着汗臭、血腥味和马粪味的气息扑面而来,让他几欲作呕。
但也只能强忍着不适,暗中观察着北疆军的情况。
比起去年,如今的北疆军数量更多。
仅仅是他所见到的就有好几千人,但绝非是二虎夸大其词的‘十万’。
而且这些士兵非常的强壮凶悍,对阿跌熟泥更是没有丝毫的尊敬,只有野兽般的审视,仿佛在看一块待宰的肥肉。
更让他心惊的是,营地的角落里散落着不少简陋的帐篷,帐篷外拴着一群群衣衫褴褛的女人。
外貌上有着明显的回鹘和葛逻禄人特征,显然都是被北疆军劫掠来的东喀喇汗国女人。
她们此刻头发凌乱,脸上满是泪痕,眼神空洞得像枯井。
有些帐篷之中还传来女人的惨叫,有人逃出帐篷试图反抗,但很快便被士兵追出来,又被硬生生拖进了帐篷。
也有些人也抬起头,用绝望的目光看着他这个“使者”,仿佛在无声地哀求,又像是在嘲笑他的无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