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八六年六月十一日,农历五月初五,端午节。
天空澄澈如洗,几缕薄云如纱,悠然飘荡。朝阳初升,金色的光芒洒满大地,预示着今日将是一个晴朗炎热的好天气。空气中弥漫着阳光的温热,时不时有一丝艾草的味道飘荡其间,节日的氛围已然在古城的大街小巷弥漫开来。
江春生比平日更早地离开了家。母亲徐彩珠早早起来,蒸好了粽子、咸鸭蛋,还特意用玻璃瓶装了热腾腾的豆浆,让他带了两份。
“春生啊,这份是给文沁的。”徐彩珠将一个装得满满当当的纸袋递给儿子,眼里满是慈爱和期待。
虽然207国道临江段东线改造加宽工程石灰土基层工程的施工已经完成,他们基层分部在去项目部的上下班时间,可以灵活一点了,但他心中有一个必须早点出发赴约的“任务”——在环城北路与城北路的交叉口,和上班路上的女朋友——朱文沁碰面。
昨晚与周雨欣在“百珍园”的谈话,像一块巨石投入他原本平静的心湖,激起层层波澜,到现在还没有平息。他答应了周雨欣那个近乎荒唐的请求,扮演她的“临时男友”,以应对她家里逼她相亲的压力。
这个决定背后,是报恩的心态,是对朋友困境的不忍,也是对周雨欣那份反抗利益婚姻、追求自主选择权的勇气的敬佩,也是王雪燕的遭遇给了他启示。然而,这个决定也将他推入了一个极其艰难的道德和情感困境。
最让他揪心的,就是朱文沁。
他无法想象,当自己深爱的、单纯善良的女友得知此事后,会作何反应。欺骗和隐瞒是他绝对不愿也绝不能对朱文沁做的事情,那是对他们之间真挚感情的亵渎。因此,尽管前景难料,他已然下定决心,必须在后天电大所有科目考试结束后,找一个最合适的机会,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从他如何认识周雨欣,到昨晚周雨欣的求助以及他自己的应承——原原本本、毫无保留地告诉朱文沁。他将坦诚一切,包括自己的挣扎和顾虑,然后,完全听从她的决定。
如果朱文沁无法接受,那么,即便对周雨欣心怀愧疚,他也将毫不犹豫地选择拒绝。尽管他对周雨欣有一定好感,和她相处也没有压力,也很愉快,但他深知两人的身份还是有很大差距的,和她认识了这么长时间,他只是拿她当着朋友,从来没有往另一层男女朋友的关系上去想,他不是看不起自己,而是觉得两人就不会走进同一个生活圈。在他心中,朱文沁已经住进了他的心里,她的感受和他们的感情,是高于一切、不可动摇的底线。
他提前一刻钟就到达了环城北路与城北路的交叉口。这里是他和朱文沁早晨在相向而行的一段上班路上,在心照不宣中晨会的“老地方”。
他习惯性地将“老永久”自行车支在路边,他靠在车座上,目光投向朱文沁平日来的方向。晨风拂面,带着夏日清晨的微凉,却吹不散他眉宇间那缕若有若无的凝重。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将纷乱的思绪暂时压下,专注于即将到来的见面。
大约十分钟后,那个期盼的倩影果然出现在了视野尽头。朱文沁骑着那辆精致的“小凤凰”自行车,白色的连衣裙在风中轻轻飘动,像一只欢快的蝴蝶。她也老远就看见了等在路口的江春生,脸上瞬间绽放出灿烂的笑容,宛如初夏盛开的桃花,明媚照人。或许是她突然意外发现心爱的人就在眼前而心情太好,她忽然起了玩心,非但没有减速,反而微微加速,恶作剧般地朝着江春生直冲过来,脸上带着调皮而又甜蜜的笑意。
若是往常,江春生或许会笑着闪开,然后侧身一手扶着车把一手环住她的人身体,把她扶下车。但今天,他非但没有躲闪,反而向前迎了两步,稳稳地站定,双腿微分。就在“小凤凰”前轮即将撞上他的瞬间,他精准地让其嵌入了自己两腿之间的空当,同时双手迅捷而有力地抓住了自行车把手,一下子定住了车子。
朱文沁因为惯性,整个上身自然而然地向前倾,一下子撞进了江春生结实温暖的怀里。一股熟悉的、令人安心的气息扑面而来。
“你想把我撞成太监啊?”江春生低下头,在她耳边用不大的声音,半是玩笑半是嗔怪地脱口而出。这话语带着几分亲昵的狎昵,是他平时较少表露的一面。
“什么?”朱文沁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话中的含义,白皙的脸颊“唰”地一下变得通红,一直蔓延到耳根。她羞赧地垂下眼睑,娇嗔地在他结实的胸膛上捶了一拳,力道却不重,“才不是呢!你坏死了!谁让你不躲开的!”
江春生看着她羞不可抑的模样,宠溺的与她的额头抵在一起,摇动了两下,随后,他一手稳稳扶住“小凤凰”,另一只手自然地揽住她的腰,帮她从车上下来。
几个路过的路人,被刚才那“惊险”一幕吸引,好奇地望过来,待看清是一对打情骂俏的小恋人后,都了然地笑笑,摇摇头各自走开了。
“节日快乐,文沁宝贝!”江春生松开扶车的手,轻轻握了握她的手,目光温柔。
“你说什么?”朱文沁仿佛吃了一惊,突然问道。
“节日快乐啊!怎么了?”江春生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