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地掀了下眼皮,黑眸缓缓看向她……
夜幕的另一边。
两辆摩托车停在了一条脏污幽暗的巷子口。
四个男人从车上下来,两个受了伤,被搀扶着进了一间平房。
伤得最重的男人是轮棍子砸宋景棠那个。
他进了房间才摘下头盔,露出一张黝黑粗狂的面孔,留着络腮胡,浓眉压眼,眼神又阴又狠。
他脸上最恐怖的是一只眼只剩下个肉窟窿。
有道经年已久的疤,从眉头滑到鼻梁,就是这一刀,戳瞎了他的眼睛!
今晚只差一点,一点他就能砸丢宋景棠那贱人脑袋开花,报被她挖眼的仇了。
偏偏在这时候冲出来一辆车!
“艹他妈的!”金老九越想越不甘心,一脚踢翻了旁边的风扇,牵扯到伤口,疼得倒吸了口凉气。
他阴恻恻地回忆着,当时那辆车撞上来是真狠呐,完全是奔着撞死他们来的!
“九哥,你没事吧?”小弟有些担心。
金老九没搭理他,他摸出手机走到阴暗的厨房打了个电话。
那边很快就接了。
“是我。”金老九低声道,“今晚出了点岔子。得再找机会……我既然回来了,当年瞎眼的仇,我就一定要报!”
……
宋景棠原以为裴度会像之前一样把车停在小区门口,但没想到他做了个登记,直接开进了小区。
“住哪栋?”裴度随口问。
宋景棠只能给司机指方向,来到自己住的那栋楼下。
等车停稳,宋景棠正打算推门下车,先听见身后男人‘嘶’了一声。
她下意识回头就看见裴度手按在胃上,好看的眉眼微微皱着,模样瞧着莫名有点可怜。
宋景棠:“…你还好吗?”
“不好,胃难受,想吃点热的。”裴度恹恹地说完,又道,“你回去吧,不用管我。”
“……”宋景棠其实真不太想管他,反正司机也在。
就凭裴度现在的身份,一通电话能叫来最顶尖的专家会诊,顶级大厨就在隔壁给他做饭都行。
她操他的心,有点多余。
宋景棠这么想着,就从善如流地道:“好的裴总,那我先走了。”
然而她一条腿刚从车里迈出去,就听见身后男人幽怨的嗓音飘过来。
“走吧,虽然我刚救了你一命,又不嫌麻烦地把你送到家门口。”
宋景棠:“……”
她硬起心肠下车走人。
车里,裴度透过后视镜睨着女人纤细的背影,薄唇微翘,默数:“3,2,1。”
宋景棠停住,转身走回来,敲了敲他那边的车窗。
“我家里应该有吃的,你要是不嫌弃的话,可以上来坐一会儿,随便吃点。”
裴度微笑道:“既然你盛情邀请,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随后他推门下车,迈着长腿跟在宋景棠身后进了楼。
宋景棠按下电梯,走进去,裴度跟在她后面进来,他个高腿长,存在感极强,原本宽敞的电梯莫名逼仄起来。
宋景棠小幅度地往旁边挪了挪,跟裴度刻意保持着距离。
裴度自然是看出来了,也懒得戳穿,手伸过去,骨节清透的长指拨了拨她包包上的小挂件。
电梯到了地方,宋景棠开门,裴度跟着她走进去,四处看了看,鞋架子上,除了两双女士拖鞋,就只有两双小孩穿的拖鞋了。
没有男人的。
“不好意思啊,我这里一般也没有客人来。就只给我闺蜜准备了一双拖鞋,你别换鞋了,直接进来吧。”宋景棠解释。
“嗯。”
裴度也不跟她客气,迈着长腿就进来了。
宋景棠就去了厨房,考虑到裴度空着肚子,直接吃药更伤胃,她打开冰箱,查看了一下不多的食材。
“裴总。”
宋景棠从厨房探出头来,“家里只有面条,我做个打卤面你能将就吗?”
“都行。”
那一声‘裴总’听着刺耳,裴度走过去,两手抱着胳膊靠在厨房门边。
“宋景棠,跟你商量个事。”
“嗯?”宋景棠正烧着水准备煮面,闻言回头看他一眼。
裴度懒懒道:“以后私下,叫我名字。”
宋景棠还没来得及开口,就看见裴度扯了扯漂亮的唇,没什么情绪地道:“现在叫我裴总的人太多了,我怕有一天,我自己都忘了我本来叫什么。”
裴度。
度。
是荒唐度日的度,度日如年的度。
这便是他亲生母亲,在自杀前,给他最后的‘祝福’了。
“……”
宋景棠在裴度脸上,读到了某种近乎落寞的情绪。
她没问什么,轻声应说:“好。”
便转过头去洗青菜。
裴度靠在门边安静地看了一会儿,厨房的灯光是暖色调,她就在眼前,一身温暖的人间烟火气。
这样的画面,他其实梦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