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支炸响在夜空的红色焰火,如同滴入沸油的冷水,瞬间打破了冰原上短暂的宁静与温情。闷雷般的马蹄声自西南方向滚滚而来,越来越近,仿佛有千军万马正踏碎冰雪,奔腾而至。空气中刚刚弥散的旖旎气息,顷刻间被铁血的肃杀所取代。
“正黄旗主力……不下万人……”斥候带来的消息,像一块巨石压在每个人心头。他们刚刚经历冰宫死战,人人带伤,内力耗损严重,面对养精蓄锐、装备精良的满洲铁骑,无异于以卵击石。
陆惊澜脸色铁青,绣春刀瞬间出鞘半寸,寒光映着他锐利的眼眸。“结圆阵!依托冰岩,准备死战!”他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残存的联军勇士们虽然面露疲态,眼中却燃起困兽般的凶光,迅速依令而动,依托背后的冰岩凹陷,组成了一个简陋却坚实的防御圈。
圆慧大师与玄素真人相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凝重。他们内力深厚,尚有一战之力,但面对大军冲锋,个人的勇武终究有限。
沈墨在林清音的搀扶下站起身,他体内的幽冥死气虽被化解,但元气大伤,内力十不存一。他望着远处黑暗中那隐约可见的、如同潮水般涌来的骑兵黑影,眉头紧锁。他下意识地将林清音往自己身后拉了拉,这个细微的动作,却让林清音心中一暖,反手紧紧握住了他冰凉的手指,传递着无声的支持与“同生共死”的信念。
然而,实力悬殊带来的绝望感,依旧如同这冰原的寒风,无孔不入地侵蚀着众人的意志。一些伤重的勇士,甚至已经闭上了眼睛,握紧兵器,准备迎接最后的时刻。
就在这士气低落、绝望蔓延之际——
一阵苍凉、悠远而又带着塞外特有豪迈气息的歌谣,忽然在寂静的冰原上响起,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
是萧月如!
她不知何时已站在了一块稍高的冰岩上,火红的衣裙在月光和雪光的映衬下,如同一簇倔强燃烧的火焰。她没有看那些逼近的清军,而是仰望着头顶那轮清冷的明月和璀璨的星河,放声高歌。她的歌声并非江南丝竹的婉转,而是带着大漠风沙的粗粝与草原的辽阔,每一个字都仿佛蕴含着生命的力量。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这歌声,仿佛具有某种神奇的魔力。它唱的不是杀戮,不是仇恨,而是家乡,是故土,是那片生养他们的、广阔而充满生机的天地。联军勇士中,不乏来自塞外、或因战乱流离失所的汉子,听到这熟悉的调子,眼眶瞬间红了。他们想起了家乡的草原,想起了悠扬的牧歌,想起了等待他们归去的亲人。
就连中土出身的陆惊澜、圆慧、玄素等人,也被这歌声中蕴含的、对生命与家园最原始的眷恋所触动。
萧月如的歌声渐渐拔高,变得更加激昂,带着一种不屈的斗志:
“胡骑窥江,山河破碎,我辈岂是蓬蒿人!纵马挥刀向北斗,不负少年头!”
她即兴改换了歌词,将古谣的苍凉化为了保家卫国的决绝!她的目光扫过下方一张张或茫然、或绝望、或坚毅的脸,最终落在沈墨和林清音紧握的双手上,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但随即化为更深的决然。
“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长风几万里,吹度玉门关!”她继续唱着,声音清越穿透风雪,仿佛要传到九霄云外,“汉下白登道,胡窥青海湾!由来征战地,不见有人还!”
这后半阙,道尽了征战的残酷与无奈,但由她唱来,却更激发出一种“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悲壮!是啊,征战之地,几人能还?但若因惧死而退缩,家园何在?亲人何依?他们所守护的道义,又将置于何地?
歌声在冰原上回荡,奇迹般地驱散了弥漫在众人心头的恐惧与绝望。一种更沉重、却更坚定的情绪在滋生——那是视死如归的勇气,是为守护身后之物而战的决心!
“妈的!跟鞑子拼了!十八年后,老子又是一条好汉!”一名断臂的江湖客嘶吼着,用仅剩的右手死死攥住了钢刀。
“不错!脑袋掉了碗大个疤!绝不能堕了咱们中原武林的威风!”
“守护林阁主!守护沈大侠!跟狗鞑子拼了!”
士气,在这一刻被点燃!残存的联军勇士们,眼中重新燃起了火焰,那是一种超越了生死界限的斗志!简陋的圆阵,仿佛被注入了一股无形的力量,变得坚不可摧。
陆惊澜深深看了一眼冰岩上那道红色的身影,心中涌起一股难言的敬佩。这个来自关外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