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门关,联军大营。
夜色如墨,星辰寥落,唯有营中各处点燃的篝火与气死风灯,在寒风中顽强地散发着昏黄的光晕,驱散着部分寒意与黑暗。中军区域,一座比普通营帐稍大、门口悬挂着药壶与“十”字标记的帐篷内,却透出温暖明亮的光芒,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宁神的草药香气。这里是林清音处理公务兼休憩之所。
帐内陈设简单,一桌,一榻,几个存放文书与药材的箱笼,以及一个正烧着热水、冒着丝丝白气的红泥小炉。林清音卸下了白日的劲装,换上了一身素雅的月白常服,青丝松松挽起,仅插着那根沈墨熟悉的白玉簪。她正坐在桌案后,就着灯火,审阅着各地送来的情报与物资清单,眉宇间带着挥之不去的倦色,却依旧专注。
帐外传来守卫弟子清晰的通报声:“阁主,明月教萧圣女来访。”
林清音执笔的手微微一顿,墨迹在纸上晕开一小点。她抬起眼帘,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有关乎联盟大局的考量,有对塞外强援的期待,更有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深究的、属于女人本能的微妙紧张。
“请进。”她放下笔,声音平静无波。
帐帘掀开,带着一股塞外风雪的寒气,萧月如走了进来。她也换下了白日那身惹眼的火红劲装与战袍,穿着一身相对低调的暗红色织锦长裙,外罩一件银灰色狐裘,长发编成数条精致的发辫,以一枚狼头形状的银饰束在脑后,少了几分战场上的飒爽彪悍,多了几分属于圣女的高贵与神秘。她的脸颊因寒冷而微微泛红,眼神明亮而直接,毫不避讳地落在林清音身上。
两个女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
一个温婉娴静,如深谷幽兰,内蕴风骨。
一个明艳张扬,如沙漠玫瑰,带刺而鲜活。
帐内的空气,似乎在这一刻凝滞了。
“萧圣女,一路辛苦。请坐。”林清音率先打破沉默,起身相迎,语气客气而疏离,指了指桌案对面的一个蒲团。她顺手拿起小炉上煨着的茶壶,斟了一杯热茶,推到萧月如面前。动作从容,姿态无可挑剔。
萧月如也不客气,坦然坐下,接过茶杯,指尖感受到瓷杯传来的暖意。她并没有立刻饮用,而是捧着杯子,目光依旧灼灼地看着林清音,开门见山:“林阁主,不必如此客套。我明月教此来,意在抗清,不为私交。不过……”她话锋一转,语气带着她特有的直率,“在谈正事之前,有些话,我想我们还是说开为好。”
林清音抬眸看她,静待下文。心中那根弦,悄然绷紧。
“我知道,你与沈墨……”萧月如提及这个名字时,语调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眼神深处掠过一丝极快的痛楚,但很快被坚定取代,“……渊源深厚。我曾痴恋于他,塞外草原,洞庭月色,至今难忘。”
她如此直白地承认,反而让林清音有些措手不及,握着茶杯的手指微微收紧。
萧月如将她的细微反应看在眼里,忽然自嘲地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释然,也带着一丝历经情殇后的成熟:“但那是过去的事了。我萧月如拿得起,放得下。此次南下,我代表的是明月教万千教众的生死未来,肩上是塞外各部族能否在这乱世存续的希望。儿女情长,与这些相比,轻如鸿毛。”
她目光坦荡地迎向林清音:“林阁主,我敬佩你的为人,你的医术,你以女子之身扛起这抗清大旗的魄力。今日我来,是想告诉你,也告诉我自己——从今往后,我萧月如对你,只有并肩作战的盟友之谊,绝无因沈墨而生的女儿私怨。我希望,我们之间,也是如此。”
这番话语,如同惊雷,在林清音心中炸响。她万万没想到,萧月如此来,竟是如此坦诚地剖白心迹,主动斩断过往纠葛。这份胸襟与决断,让她在震惊之余,不由得生出了几分真正的敬佩。
她看着萧月如那双明亮而坚定的眼睛,里面没有了嫉妒,没有了敌意,只有一片澄清的、属于战士和领袖的坦荡。自己心中那点因沈墨而起的、隐秘的计较与不安,在这份坦荡面前,忽然显得如此渺小。
林清音沉默了片刻,缓缓放下茶杯。她抬起头,脸上那层客套的疏离如同冰雪消融,露出了真诚的、带着一丝歉然的笑容:“萧姐姐快人快语,倒是清音小家子气了。”
她这一声“萧姐姐”,叫得自然而然,瞬间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不瞒姐姐,得知你前来,清音心中确有忐忑。但此刻,唯有敬佩与感激。”林清音语气诚恳,“姐姐能以大局为重,放下私念,清音惭愧。能与姐姐这般人物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