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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曹猛,执掌东厂,权倾朝野,何时受过这等窝囊气?!
被一个藏头露尾的鼠辈如此逼迫!
然而,现实的残酷像一盆冰水,浇熄了他妄图反抗的冲动。
东厂元气大伤,他在朝中的对头绝不会放过这个落井下石的机会。
若无幽冥殿暗中支持,他别说保住权位,恐怕连性命都……
权衡利弊,那噬骨的怨恨,最终被更强大的求生欲和权力欲压了下去。
他深吸一口气,那口气带着刑房的腥臭和他自己伤口的腐味,缓缓地、极其艰难地,将挺直的脊背佝偻了下去。
脸上的暴戾渐渐被一种近乎谄媚的、扭曲的笑容取代,只是那笑容在他灰败的脸上,显得格外狰狞。
“使者……息怒。”
曹猛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明显的讨好,“是咱家……是咱家一时情急,口不择言。
殿主的大事,咱家岂敢耽误?”
他顿了顿,独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与狠厉:“只是,经此一役,厂卫损失惨重,咱家又身负重伤,短期内恐难有作为。
那沈墨和林清音,如今已成惊弓之鸟,行踪更加诡秘。
若要找回‘钥匙’,还需……还需殿主再施援手,提供更多……嗯,更确切的消息才是。”
他这是在讨价还价,也是在试探幽冥殿的底线,更是在为自己争取喘息和恢复的时间。
幽冥殿使者静静地听着,兜帽下的阴影仿佛凝固了。
过了好几息,那冰冷的生铁摩擦般的声音才再次响起:“可以。”
没有多余的废话,他抬手,一枚非金非木、刻着诡异符文的黑色令牌,无声地滑落到曹猛面前的污秽地面上。
“这是‘幽冥引’。
持有此物,可调动殿主安排在江湖上的部分暗子,助你追查。
但记住,这是最后一次。”
说完,那使者的身影如同融入水中的墨迹,再次悄无声息地消散在角落的阴影里,仿佛从未出现过。
只有那枚躺在地上的黑色令牌,和空气中尚未散尽的阴寒气息,证明他来过。
刑房内重归死寂,只剩下牛油灯芯燃烧时偶尔出的噼啪声,以及曹猛粗重而压抑的喘息。
他死死盯着那枚“幽冥引”
,独眼中的神色复杂到了极点。
有劫后余生的庆幸,有不得不低头的屈辱,有对幽冥殿更深沉的恐惧,更有一种被逼到绝境后,如同毒蛇般滋生的、扭曲的怨恨。
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弯下腰,用那双沾满血污和冷汗的胖手,捡起了那枚令牌。
令牌入手冰冷刺骨,上面的符文仿佛活物般,微微蠕动。
“幽冥殿……殿主……”
曹猛将令牌紧紧攥在手心,指节因用力而白,低声喃喃,声音如同恶鬼的诅咒,“好,好得很!
你们把咱家当枪使,当狗遛……待咱家得到‘钥匙’,恢复了元气……哼!”
他没有把话说完,但那一声充满无尽怨毒的冷哼,已然道尽了一切。
他抬起头,独眼中重新燃起野心与狠戾的火焰,扫过那群依旧战战兢兢的手下,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传令下去,动用一切能动用的力量,给咱家查!
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把沈墨和林清音给咱家挖出来!
还有,给咱家盯紧江湖上的动静,特别是……少林寺!”
“是!”
众番役如蒙大赦,连忙应声,躬身退了出去。
空旷阴冷的刑房内,只剩下曹猛一人。
他摩挲着手中那枚冰冷的“幽冥引”
,独眼在昏黄的灯光下,明灭不定。
东厂的辉煌看似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阴影,但这头受伤的猛虎,舔舐着伤口,将所有的怨恨与野心都埋藏心底,等待着反噬的那一刻。
就在曹猛沉浸于自己的算计与怨恨中时,他没有注意到,刑房顶部一根粗大的、布满蛛网的横梁阴影处,一双清澈冷静、带着一丝了然的眼睛,将方才生的一切,尽收眼底。
那身影与阴影完美融合,气息收敛得如同不存在。
待到曹猛也被人搀扶着离开后,那身影才如同轻烟般悄然滑落,无声无息地贴在墙壁上。
他(或她)低头,看了一眼手中一枚小巧的、正在微微热的玉符,玉符上刻着的,赫然是一个小小的、精致的月亮浮雕。
身影微微偏头,似乎在倾听着什么远方的讯息,随即,如同鬼魅般再次融入黑暗,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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