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惊澜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并未走远,低沉而简短的命令声随即传来,是对他麾下的锦衣卫所:“守住院落,无我命令,任何人不得进出。”
脚步声沉稳散开,显然已将这小院围成了铁桶。
偏房内,重归死寂,只剩下林清音因高烧而略显急促的呼吸声,以及油灯灯芯燃烧时偶尔爆开的细微噼啪声。
沈墨缓缓松开紧握短匕的手,掌心已是一片湿冷汗渍。
他没有去关那扇破损的房门,因为那毫无意义。
他退回床边,依旧保持着一种随时可以暴起的姿态,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林清音苍白的脸上。
陆惊澜那句“恐生肺炎,伤及根本”
如同魔咒,在他心头盘旋不去。
他深知林清音此刻的状况确实危急,而这锦衣卫的出现,究竟是转机,还是催命符?
片刻之后,陆惊澜去而复返。
他手中提着一个朴素的食盒,以及一个皮质的水囊。
他走进屋内,将东西放在那张摇摇晃晃的木桌上,动作自然得仿佛他才是此间主人。
“清水,清粥。”
他言简意赅,目光再次扫过沈墨,“你的伤,也需要处理。”
沈墨没有动,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陆大人有何指教,不妨直言。”
陆惊澜并不在意他的态度,自顾自地拉过桌边那张唯一的矮凳坐下,姿态竟有几分闲适,与这破败的环境格格不入。
他并未看沈墨,反而将目光投向了床上昏睡的林清音,眼神中带着一种审视,又似乎夹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
“指教谈不上。”
陆惊澜开口,声音平稳,听不出喜怒,“北镇抚司的职责,纠察百官,缉捕不法,也……关注一些可能影响京城安稳的‘变数’。”
他特意在“变数”
二字上微微停顿。
“我兄妹二人不过是落难百姓,当不起‘变数’二字。”
沈墨语气生硬。
“落难百姓?”
陆惊澜终于将目光转向沈墨,那双深邃的眸子在跳动的灯光下,仿佛能穿透一切伪装,“能从苏州府幽冥殿与漕帮的联合追缉下,一路逃至金陵,还反杀了数名追踪好手,这样的‘落难百姓’,陆某倒是第一次见。”
沈墨心中剧震!
他怎么会知道得如此清楚?!
连幽冥殿与漕帮联合追缉,以及他们反杀追踪者的事情都知道?!
看到沈墨眼中一闪而逝的惊骇,陆惊澜嘴角那抹极淡的弧度似乎加深了些许。
“不必惊讶。
金陵乃京畿重地,自有其耳目。
你们踏入金陵地界的那一刻,有些消息,就已经摆在了某些人的案头。”
他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炬,锁定沈墨:“现在,可以告诉我,你们的真实身份了吗?或者说……你,与十年前江北那场震惊朝野的‘天机阁’覆灭案,有何关联?”
“天机阁”
三个字如同惊雷,在沈墨耳边炸响!
他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在这一刻凝固,左臂的伤口传来钻心的刺痛,几乎让他控制不住要暴起出手!
但他死死咬住了牙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对方是在试探!
若自己反应过激,便是坐实了身份!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无波,甚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茫然:“天机阁?陆大人说的什么,在下听不懂。
我们只是寻常人家,遭了兵灾匪患,流落至此。”
“寻常人家?”
陆惊澜轻笑一声,那笑声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诮,“令妹昏迷前,为你处理伤口的手法,以及她随身携带的那些药材,可绝非‘寻常人家’能有。
那是失传已久的‘金疮玉肌散’配方,以及早已绝迹的‘七叶安魂草’吧?据我所知,普天之下,懂得辨识并使用这些的,除了皇宫大内,便只有一些隐世的医道世家,或者……与某些古老传承密切相关之人。”
他的目光锐利如刀,仿佛已经将沈墨和林清音从里到外剖析了一遍。
“而你,即便重伤虚弱,周身那股凝而不散的杀气,以及对危险近乎本能的敏锐反应,绝非寻常武夫。
那是经历过无数次生死搏杀,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人,才有的特质。”
陆惊澜每说一句,沈墨的心便沉下去一分。
此人的观察力与见识,实在可怕!
他几乎将他们看了个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