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
朱擎摆了摆手,示意她不必多礼。
“当年宫闱惨变,皇姐拼死将你送出,自己却……唉,是本王无能,未能护得皇姐周全,也让你流落江湖,吃了这许多苦楚。”
他语气沉痛,情真意切,不似作伪。
他亲自引着林清音在主位旁的下坐下,态度堪称殷勤周到。
反倒是沈墨,这位“守夜人之后”
,似乎被他有意无意地暂时忽略了。
宴席开始,歌舞升平,觥筹交错。
朱擎似乎对林清音极为关切,不断询问她这些年的经历,言语间充满了长辈对晚辈的怜惜,甚至几次提及,欲上表朝廷,为她正名,恢复其公主封号,享一世荣华。
林清音始终保持着礼貌的疏离,对于恢复封号之事,更是婉言谢绝:“清音已习惯江湖漂泊,不敢奢求荣华,只愿查明身世,寻一处心安之地便好。”
朱擎闻言,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但很快便掩饰过去,叹道:“也罢,既然你心意已决,本王也不便强求。
不过,既到了本王这里,便安心住下,把身子养好。
北疆虽苦寒,但胜在安稳,绝无人敢再来打扰你。”
自始至终,他都未与沈墨有太多交流,仿佛他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护卫。
宴席过半,朱擎似乎才终于想起沈墨的存在。
他端起酒杯,目光转向一直沉默坐在下的沈墨,脸上恢复了属于藩王的威仪与疏离。
“沈公子,”
他声音平稳,听不出情绪,“令祖沈星河公,一代人杰,惊蛰指法威震江湖,本王亦是神交已久。
只可惜天妒英才,沈家遭遇令人扼腕。”
沈墨举杯,不卑不亢:“王爷过誉,先祖事迹,晚辈所知有限。”
朱擎微微颔,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深沉:“如今朝局动荡,边关不稳,内有阉党乱政,外有异族环伺,正是多事之秋。
沈公子身负绝艺,又得守夜人传承,不知对未来,有何打算?”
他终于将话题引向了核心。
沈墨放下酒杯,目光平静地看着朱擎:“沈某乃江湖草莽,只求查明家族旧案,护得身边人周全,于天下大事,并无野心。”
“哦?”
朱擎眼中精光一闪,身体微微前倾,一股无形的压迫感弥漫开来,“守夜人昔日之责,便是于黑暗中守护社稷黎民。
如今乱世将起,沈公子身负其传承,岂能独善其身?本王坐镇北疆,手握雄兵,一心为国,正需沈公子这般英才相助,共御外侮,内清君侧!
他日功成,封侯拜相,光耀门楣,岂不远胜于江湖漂泊?”
他的话语充满了诱惑与煽动,更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强势。
这是在招揽,更是试探,试探沈墨的志向,试探他对“守夜人”
使命的态度。
沈墨迎着他迫人的目光,缓缓道:“守夜人之事,年代久远,其责其任,沈某不敢妄言。
至于功名利禄,更非所求。
王爷美意,沈某心领,只是习惯了闲云野鹤,受不得拘束。”
他拒绝了。
拒绝得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犹豫。
朱擎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眼神深处闪过一丝冷意,但很快便恢复如常,哈哈一笑:“人各有志,强求不得。
也罢,沈公子与林姑娘便先在府中安心住下,来日方长。”
宴席在一种看似和谐,实则暗藏机锋的氛围中结束。
回到驿馆,林清音因伤势未愈,很快便疲惫睡去。
沈墨独立院中,望着北方那比江南更加深邃、更加寒冷的夜空,星子稀疏,仿佛隐藏着无尽的秘密与杀机。
北靖王朱擎,对林清音表现出乎寻常的关切与愧疚,试图以亲情笼络;对他,则毫不掩饰地展露招揽与掌控之意。
其野心,昭然若揭。
这镇北关,绝非安稳的庇护所,而是另一个更加危险、更加复杂的棋局。
而就在这时,一道黑影,如同融入夜色,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后不远处,单膝跪地,压低声音道:
“沈公子,王爷有请,移步书房一叙。”
不是燕青,而是另一个完全陌生的声音。
沈墨缓缓转身,看着那跪地的黑影,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该来的,终究躲不掉。
这北靖王府的夜,还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