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堂的喧嚣如同沸腾的鼎镬,兵甲的铿锵、官差的呵斥、阿竹带着哭腔的辩解,混杂着翻箱倒柜的哐当声,清晰地穿透密室厚重的墙壁,一下下撞击着两人的耳膜。
每一次重物落地的声响,都让林清音的心随之揪紧,那是她苦心经营的回春堂,是她安身立命之所正在被粗暴地践踏。
沈墨靠坐在床头,左手紧握短匕,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眼神锐利如鹰,死死盯着暗门的方向。
他全身肌肉紧绷,如同拉满的弓弦,只要那扇门被强行破开,他便会毫不犹豫地扑出去,做最后一搏。
纵然身中剧毒,内力十不存一,他沈墨也绝无坐以待毙之理。
林清音站在门边,屏息倾听着外面的动静,脸色苍白,但眼神却异常冷静。
她手中扣着几根银针,针尖在夜明珠的光线下闪烁着幽蓝的寒光。
她在心中飞计算着,若官差真的现了密室,她该如何利用地形和手中的暗器,为沈墨争取哪怕一丝逃脱的机会。
时间,在极致的紧张中缓慢流逝,每一息都如同煎熬。
不知过了多久,前堂的嘈杂声渐渐平息下来。
只听得那为的官差粗声粗气地骂道:“晦气!
什么都没有!
走,去下一家!”
脚步声杂乱地远去,最终消失在街角。
又等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确认外面再无动静,密室内的两人才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紧绷的神经骤然放松,沈墨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内息紊乱,险些栽倒。
林清音也感到一阵虚脱,后背已被冷汗浸湿。
阿竹的声音在暗门外响起,带着劫后余生的哭腔:“小姐……他们走了,前堂……前堂被翻得乱七八糟……”
“人没事就好。”
林清音隔着门,声音尽量保持平稳,“你先收拾一下,今晚早些休息,不必过来了。”
打走阿竹,密室内重归寂静。
然而,经过方才那一番惊心动魄,两人都再无睡意。
劫后余生的庆幸,与对未来的深深忧虑交织在一起,弥漫在空气中。
摇曳的珠光下,沈墨看着林清音略显单薄却挺得笔直的背影,看着她为了庇护自己这个“麻烦”
而承受的压力与风险,心中那股冰封了十年的坚硬,似乎又融化了一小块。
他忽然觉得,应该说些什么。
“我小时候,”
沈墨忽然开口,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有些突兀,也带着一丝久违的、回忆的温和,“最怕的就是喝药。”
林清音微微一怔,转过身,有些意外地看向他。
这是他第二次主动提及过往,而且是与之前血腥复仇截然不同的、带着生活气息的片段。
沈墨没有看她,目光落在虚空中的某一点,仿佛陷入了遥远的回忆:“天机阁建在江北的云隐山上,夏夜能看到漫天星河。
我娘身体不好,时常需要服药。
她怕苦,每次喝完,我爹……我爹那么严肃的一个人,总会像变戏法似的,不知从哪里摸出一颗糖渍梅子,偷偷塞到她手里。”
他的嘴角,勾起一丝极淡、却真实的笑意,那笑意驱散了些许他眉宇间的冰冷与戾气。
“我那时馋,总眼巴巴地看着。
我娘就会分我一半,我爹便板起脸训我,说男子汉大丈夫,不该贪图口腹之欲……可下一次,他还是会准备两颗。”
这些琐碎而温暖的细节,从他口中缓缓道出,带着一种令人心酸的平凡幸福。
那是一个完整的、充满烟火气的家,与后来那场冲天大火和遍地尸骸,形成了惨烈的对比。
林清音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
她能想象出那个画面,严父,慈母,贪嘴的稚子,那是沈墨生命中曾经拥有、却又被彻底粉碎的光。
“后来……就再也没人给我糖渍梅子了。”
沈墨的声音低沉下去,那丝笑意也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深不见底的痛楚与空洞。
“我学医,”
林清音忽然接话,声音轻柔,像是在回应,又像是在倾诉自己,“是因为我师父。
我是他捡回来的,他说我倒在路边,浑身滚烫,只剩一口气。
他救活了我,教我认字,教我医术。”
她也陷入了回忆,眼神有些飘忽:“师父是个很古怪的人,医术高,却甘于隐居在城外的小村子里。
他常说,医者,是站在生死线上的人,见惯了无常,更要懂得珍惜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