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终于彻底跃出地平线,将金辉洒满历经一夜鏖战与诡异紫雾侵袭的营寨。
劫后余生的庆幸并未持续太久,便被更深沉的疲惫与忧虑取代。
伤员的呻吟、同袍逝去的悲痛、以及对那退去紫雾未知恐惧的阴霾,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心头。
林清音在沈墨的搀扶下,勉强回到医棚。
她内力与心神透支严重,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连站立都需倚靠着药柜。
沈墨将她安置在一张简易的矮榻上,动作罕见地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他沉默地取过水囊,递到她唇边,看着她小口啜饮,金色的瞳孔深处翻涌着复杂难明的情绪——有心痛,有后怕,更有一丝几乎要破笼而出的暴戾。
若非她强行支撑,以音律净化紫雾,此刻营地恐怕已成人间地狱。
“我没事,调息几日便好。”
林清音看出他眼中的阴郁,勉强扯出一个安抚的笑容,声音虚弱,“你也损耗不小,快去休息。”
沈墨没有动,只是深深地看着她,仿佛要将她此刻虚弱却坚韧的模样刻入灵魂。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而略带虚浮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帐帘被猛地掀开,萧月如闯了进来。
她那一身标志性的红衣沾染了尘土与些许血渍,明艳的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疲惫,但那双如同塞外星辰般的眸子,此刻却燃烧着一种近乎偏执的决绝。
她的目光先是落在虚弱倚榻的林清音身上,闪过一丝复杂,随即牢牢锁定了沈墨。
“沈大哥!”
萧月如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并非恐惧,而是某种孤注一掷的激动,“营地里的‘附骨之蛆’及其变种,毒性远预料,林姐姐新配的方子虽能压制,但药材消耗太快,尤其是作为药引的‘七星海棠’,已然告罄!”
她顿了顿,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一字一句地说道:“我明月教总坛所在的‘赤焰山’秘境之中,生有年份更久、药效更强的‘千年火海棠’,乃是解此蛊毒的至宝!
但秘境入口隐秘,机关重重,非我亲自引领,外人绝难进入!”
话已至此,意图昭然若揭。
她目光灼灼地盯着沈墨,提出了那个盘旋在她心头许久、或许也是唯一能让她与他再有交集的条件:
“我要你,沈墨,亲自护送我回明月教总坛,取回‘千年火海棠’!”
帐内瞬间陷入一片死寂。
林清音靠在榻上,闻言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一僵,垂下眼睫,掩去了眸中一闪而过的涩意。
她明白萧月如的心思,更明白这“千年火海棠”
对眼下局势的重要性。
没有它,下一次紫雾来袭,或者内奸再次引动蛊毒,将无人能制。
沈墨金色的瞳孔骤然收缩,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般刺向萧月如。
他周身的气息瞬间变得危险而压抑,仿佛一座即将喷的火山。
他岂会不知萧月如的用意?这近乎是要挟!
“萧圣女,”
沈墨的声音低沉得可怕,带着凛冽的寒意,“你在威胁我?”
萧月如被他那冰冷的目光刺得心头痛,却倔强地扬起下巴,毫不退缩:“我不是在威胁你,沈墨!
我是在救这营地里成百上千条性命!
也是在帮你!
没有‘千年火海棠’,林姐姐就算耗尽心力,也救不了所有人!
下一次,你还能像刚才那样,挡在她前面,替她承受所有吗?!”
最后那句话,如同尖针,狠狠扎在沈墨心上。
他想起林清音吐血抚琴、摇摇欲坠的模样,想起那紫色雾气中蕴含的、连他都感到心悸的诡异力量。
他握紧了拳,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他不能每次都恰好在她身边。
他无法保证下一次,她是否还能撑得住。
一边是营地无数伤患与潜在危机,是林清音可能再次面临的透支与危险;另一边,是萧月如那带着明显私心的要求,是将自己与林清音暂时分离,踏入那吉凶未卜的明月教总坛。
情与义,私心与大局,在这一刻,形成了尖锐的对立,狠狠撕扯着他。
林清音将他的挣扎看在眼里,心中五味杂陈。
有酸楚,有不忍,更有一种深切的无力感。
她不想他为难,更不愿见营地因缺药而陷入绝境。
她挣扎着想坐直身体,想说些什么。
然而,沈墨却猛地抬手,制止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