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户催得急。
你若再慢,他会把你的马尾剪了。”
他说“你等等”
,转身去取一把更细的锉。
我举手,趁他背过去,把那截红绳在他腰间系了半圈,手指轻轻一扣,扣住了铁环的一角。
红绳不起眼,起眼的是“扣”
。
扣像没扣,却咬住了好几丝细毛。
他回来时,我已经把蓑衣披上,袖口往上一拢,掩住了手腕。
他看不见我的指甲根上那一抹青粉。
那粉无味,遇火才显。
黑蓑的头船若用油灯,我就能看见谁的衣袖会出“光”
。
我从他身边擦过去,像擦过一根风里的草。
他没有回头。
我只听见他在背后又磨了一下铁环,出“唧”
的一声。
那声响让我确认了一件事:黑蓑要用的是“琵琶锁”
——一扇扇木板穿成,横在河道上,锁链藏在水下,板上铺苇,表面看像一片浮荡的芦苇洲。
琵琶锁一放,外人以为是滩,敢闯,就被铁锁缠住舟腹。
黑蓑用这个来“掳货”
。
今天我们要用这个来“掐喉”
。
我出了空院,沿着苇荡去窄坞。
那是一条塞了朽木与旧舟材的小水道,只有黑蓑自己的窄底船能熟穿。
我蹲下,把一只短小的蜡壶埋在坞口的泥里,只留一个细孔朝上。
蜡里拌了松香与鱼鳞粉,遇火会绿光,不亮不灭,恼人。
那不是为了灭,是为了指路。
绿色的光会把“头户袖口上的青粉”
勾出来。
做完这些,我抬头,看见堤上有一只白鸟从雾里掠过。
它只是过客。
人也一样。
可是有一个人不一样。
他总能把“过”
的东西变成“留下”
的东西,像把风变成一句能听懂的话。
——
朝雾浅了一层。
北岸两处小哨换了旗,旗色仍旧,只是风向不同,飘起来的角更稳。
张辽的第一股人马融在雾缝里,几乎看不见轮廓。
第二股小舟在苇缝里慢慢漂,粗竹搭成的短橹划水不出声。
第三股随典韦,沿旧堤摆开铁索,索头套着石枕,像一条沉在水底的铁蛇,等人踩它的尾。
荀彧握铃,指尖稳。
他盯着河心的黑,听郭嘉的“数”
。
“一。”
郭嘉低声。
荀彧轻叩。
铃声很短,像在铁上点了一颗星。
苇荡里一支小舟应声挪位,恰好避开一块藏钩的木板。
再过片刻,张辽在另一侧指了指,两个兵把用油绳缠过的小木桩悄悄推入水里,木桩在水下横开,卡住了一道窄坞的喉。
“二。”
荀彧第二次叩铃。
远处风声像被按住了一瞬。
堤外的浅滩,突然有一串低低的“喳”
声,像竹子断节。
这是黑蓑的头船打“叫子”
。
叫子的意思是:“上水。”
“来了。”
郭嘉的目光往远处一挑。
最先露头的是一叶看不出颜色的舷。
它从雾里钻出,在风里晃了一下,接着是第二叶,第三叶。
每一叶船头都挂着一小截剪平的马尾。
桅绳里夹着铁片,风过时,铁片与绳擦,出“喳”
的声。
这些声音连成一条隐形的线,告诉同伴哪一条水道是“熟路”
。
张辽抬了抬手。
苇荡里散开的几叶小舟一齐退半步,把自己的舷角藏进一窝看似松散的苇梢。
河心的头船没有察觉异样,仍沿着自己的“叫子线”
前进。
典韦把链球放下,脚背扣住链。
链缩了缩,贴着水面轻轻掠出一段直线。
那段线,就是等会儿他要“套”
的“喉”
。
第一叶黑蓑船到琵琶锁前慢了一拍。
锁板安静地漂着,表面只是芦苇与烂草,像一小块自然的水洲。
黑蓑的橹工并不怕,短橹一翻,船微跳,像一条白鱼跃浪,正要越锁——他不知的是,锁下的链半刻前已被人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