扣棺索债,被他一戟劈翻。”
鸩停顿一下,“县里与王家同气,今晚已经放了二十余人,明日午时会再聚五十,内有弓弩。”
“够看。”
郭嘉点头。
“他酒量极大,杀起人来像打麦,手上有度,不伤无辜。”
“更好。”
帐内寂静。
郭嘉把玩案上竹筹,外头风吹动营旗,猎猎作响。
“设局,”
他轻声说,“让主公路过,恰逢其会。”
荀彧闻声撩帘入内。
“奉孝,”
荀彧道,“明日我们应按既定行程绕河东驿走,何以忽变线?”
“河东驿路好,则贼也知之。
贼若设伏,主公会无聊到心软。
这一次,我想让他遇见一个人,而不是一群人。”
“何人?”
“猛虎。”
郭嘉抬眸,眼神淡得像水,“一个愿为主公守门的人。”
荀彧洞悉其意,沉默片刻,道:“你又要演戏。”
郭嘉笑了笑:“戏本就在人间,彧公只需看。”
他转向侍卫,压低声音:“传令——右军减二十里,左军提十里,主公乘小辎,避大道,走枯杨小道。
再遣斥候两队,一队走明,一队走暗。
明队散播‘陈留贼扰’之言,暗队盯县里武装的动向。
另,吩咐夏侯将军,不许轻调重骑,保持三里外听令。”
侍卫领命而去。
荀彧侧:“你确定那人,会在午时之前不倒?”
“他胸中有仇,仇能支人三旬。”
郭嘉指尖在星盘上一点,“且,他在怒中不乱,会自选一个最好看的时间,杀出一个最好看的样子。”
黎明,雾从田埂上升起来,枯杨树下的霜未化。
王家倚仗县里派来的捕快,在村口设起栅栏,号角吹得刺耳。
王家主事之人换了衣衫,披了绣衣,背后站着弓弩手与短刀手,人数成倍,还多了四名擅用流星锤的壮汉。
“典韦!”
他站在栅外,装出威仪,“王家并非不讲理。
你朋友欠了租,你若拿钱来赎,我们便两清。
你若无——今日便连棺带人留在这。”
院门一开。
典韦挑着棺走出,像扛一段山。
他不看那人,只把棺缓缓放在栅栏前。
“二子欠你的租,我替他还。”
他说,声音不大,却压住了所有嘈杂,“但你先把打死他的人的头,丢过来。”
那主事脸色一变,冷笑:“好口气。
你要谁的头?”
“谁下的手,谁的。”
主事抬手一挥。
四名壮汉扛锤上前,弓弩手拉满弦。
空气里有一瞬的凝固,鸩在屋脊上慢慢坐直了腰,指尖扣着瓦脊,像抱琴的手。
第一锤落下。
典韦侧身,锤风擦着肩头切开空气,他向前一步,铁戟短而快,像野猫腾扑,先割腕,再挑喉。
血喷上来,被他用肘一挡,坑洼的皮肤上多了几星红点。
他不退,第二名壮汉锤链呼啸,典韦抬戟钩住链身,半转身借势一拽,壮汉踉跄前倾,他另一手的铁戟顺着颈项后根一压——“喀嚓”
。
第三、第四名壮汉不再单拼,分左右绕袭。
典韦脚下泥滑,他像把脚扎进泥里,整个人稳得像扎根;他以肩撞左,以戟封右,脚后跟微屈,腰脊拉直,力气从背脊骨节上滚落到手臂,短戟连连如雷。
他杀人时不吼不叫,只在每一下落刃前吐气,吐得短促,吐得像砧上打铁的“叮”
。
栅外的弓弩手终于放弩。
箭雨一霎而至。
典韦把棺一掀,木板猛地立起,成了挡在身前的盾。
箭扎满棺面,像一只黑刺的刺猬。
他从棺后探身出去,拎起一名倒地的壮汉当肉盾,冲破栅栏,一戟贯胸,顺势横扫,横扫如风折草。
人声乱作一团。
有人喊“撤”
,有人喊“官军来了”
,更多人什么也喊不出,只看见一个人穿在人堆里,像火苗在风里直立不倒。
鸩额上落了一滴血,她伸指抹去,指尖冰凉。
她见王家主事在乱中往后躲,身边的县吏护着他往后撤。
典韦像被无形之手牵引一般,抛下手中的尸体冲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