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回去歇一歇?”
她摇头:“我看着香。”
郭嘉在粥棚远处停了一下,袖口里轻轻咳了一声。
身边的荀彧偏眼看他,他摆手。
荀彧便不再问,只把铃又横在掌心:“午后,赏与法,一起开。”
郭嘉“嗯”
了一声。
赏,是面;法,是里。
面里都要有人味,才叫“盛宴”
。
“赏”
的场子不设在府中,设在城隍庙前的空地。
原来供桌搬出两步,桌上不摆香,摆的是簿册与符牌。
曹操亲临,坐,不高不低,侧边留出两席:左席荀彧,右席程昱。
郭嘉站在后侧,不言,像一把按住整张桌面的钉。
典韦先上,许褚随后,夏侯惇、曹仁再后。
又从士伍里筛出十七人,立在队前,不整齐,也不齐步。
他们的肩膀有窄有宽,手背有厚有薄,眼神里有光有暗。
曹操把符牌一块块递过去,轻轻从每个人掌心按一下:“辛苦了。”
两个字。
没有长话。
只有把手按在掌心那一下,是实的。
按完符,程昱把“军功簿”
合上,荀彧把“城功簿”
摊开,念了三个名字:修桥的匠、背水的老婆婆、守井的少年。
他们不上殿,就站在粥棚边。
荀彧道:“城中有功,记名。
税减半,三月。”
人群里一阵窸窣,像风从稻田里走过。
待到“法”
的场子开的时候,铃仍不响。
军法吏朗声宣读三条:不许扰民、不许私取、不许趁乱行凶。
然后只罚了两个。
一个是磨刀过了线,一个是抢先喝第二碗粥。
罚不重,罚在脸上。
面子在众人前被轻轻擦了一下,擦得干净。
这是“法”
的面,留的是“法”
的里。
人群里没有嘘,只有点头。
郭嘉看着,心里松了一线。
他知道,今日的“盛宴”
,骨头是这个。
——
午后,俘虏押到城中空场。
雨止,泥浅,脚印不再“咯”
的一声拔不起来。
吕布被缚,高顺立楯不屈,张辽垂目。
陈宫走在他们最后,衣襟湿,眼神冷。
围观的人不多,不喧,像看着从戏台上下来的班子卸妆。
他们记得昨夜的箭声、拍点与水,他们看见今天的锁链与湿泥,他们更想看明日的“路”
。
曹操坐定,不张声势。
吕布站定,先是看一眼赤兔,马鼻端白气散了半缕,他的眼底也散了半缕。
然后他抬头,笑了一下:“痛快。”
两个字从牙缝里出来,干净。
曹操点头:“我记住了。”
然后他看向张辽:“子文可愿降?”
张辽抬眼,第一次直直看向案前:“愿尽力。”
他话不多,声却沉。
曹操把符牌递到他掌心,手又按了一下。
张辽垂头,像把一把刀从旧鞘里抽出来,收在怀里。
郭嘉在旁站着,目光落在张辽指节上那两道新裂的血口,心里把“辽”
字写了一遍,又写了一遍。
陈宫上前。
曹操抬手止住军吏:“陈公台前留座。”
陈宫微微一笑:“我站着。”
他的眼睛越过曹操,落在郭嘉身上:“奉孝。”
郭嘉回礼:“陈先生。”
陈宫笑意更轻:“昨夜之水,弦拨得好。
我自愧不如。”
郭嘉道:“各安本分。
先生识见高,走了最远的路。”
陈宫摇头:“不。
我走的是最短的路——从怀疑,到承认,再到不愿承认,最后……承认。”
他顿一顿,“你给我的不是‘败’,是‘次序’。
聪明人最怕被次序牵着走,所以才要证明自己不被牵。
可一旦证明,就更被牵。”
蔡瑁提议用旧例处死。
曹操沉沉一叹:“陈公,愿否转麾?”
陈宫只是拱手:“臣之所学,不合今日之军法。”
他回头,看了吕布一眼,目光像把刀最后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