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尖终于在木头上歪歪扭扭结了两笔:“清道”
。
“很好。”
他放开少年,目光移到一边。
一个粗实的军士正踢开一只鸡笼,鸡被吓得乱飞。
他没有怒,只抬指一勾,“过来。”
军士脸一红,“末将只是看。”
“看可以。
脚不可以。”
郭嘉的语气平直。
他抬手,身后军法官已至。
他不抬声,不出手,军法官便把那名军士押到队前,杖责三下。
三下不过重,却响。
军士脸皮子厚,疼得泪没有掉,但他红着眼圈站回队里,整个人安静得像一根钉。
“军师像冰啊。”
老卒在少年耳边嘟囔,“碰上了,能把你身上的火灭一半。”
井圈换了新的石块,暗格栅捞出一团被切碎的旧布条。
布条上蹭着朱砂和腥甜的粉末,是昨夜有人想造“煞”
的残件。
月英拿来一只盆,把残件倒进水里,水一碰就化,浮了一层红,她看一眼,淡淡说:“假的。”
“假的多,真的一点就是杀。”
郭嘉把残屑捻成粉,“他们很快会来真的。”
“他们?”
少年忍不住插话。
“挂风的人。”
郭嘉放下盆,“挂假风,挂真风,挂你心里的风。”
他没有再说,把那只馒头接过来掰成两半,撒了一点盐,又掰出一小半塞给怀里抱着娃的年轻妇人,“盐要先下。
先下,吃着才不苦。”
午后,风转“离”
。
鼓声缓下来,像有人从人群背后把一只手放在每个人肩膀上。
夏侯惇骑马走在边上,忽然听见纸鸢一颤。
是月英绷在高空的那只。
她扯了两下线,铃声像蛇,在坡口游。
“右侧坡口有人挂风。”
她声音压得低,“可能挂的是肉。”
“反挂。”
郭嘉站起身。
“反挂?”
少年耳朵竖起来。
“他们挂死肉,让风带腥,我们挂生香,让风有路可走。”
郭嘉抬手,工匠们像早就听过一百遍,飞快搬出布幔、草绳和一小堆刚磨好的香灰。
草绳在坡口牵成几道线,布幔以树为柱立成两扇“风门”
。
香灰不撒在地上,撒在风门的袖口,把风由“坎”
拐进“离”
,让它不往村里钻。
一股带腥的风扑来,又被布门一挡,拐向田埂。
风里有一瞬间的凌乱,像一条蛇被抓住了尾巴。
月英顺势一抖线,纸鸢拉直,铃止住。
“抓人。”
郭嘉道。
巡骑像从草里弹出来,往右侧坡口掠去。
坡口下一个装受了伤的行脚和尚被翻起,和尚僧衣内衬的是漆黑的夜行衣。
他嘴里叼着根细管,管口沾着牛血。
身后一棵槐树上吊着一条羊腿,羊腿外皮剥去,血未完全干。
和尚被按倒在地,嘴里吐出血泡,比午前梨涧井里挑出来的更黑。
他抬眼看郭嘉,眼神凶而绵软,像湿泥里藏了铁钉。
“谁教你的?”
郭嘉低声问。
和尚笑了一下,把头往草里拱,露出背上针孔,“毒在衣里,不在舌下。
你救不回。”
“你死了也要说一句。”
郭嘉的声音还是平,“你们的字,‘井钥’,怎么写的?”
和尚眼里闪过一丝讥诮,“你们……窃——”
话没完,身子硬了一硬,抽搐三息后不动了。
月英蹲下掰开他的手,掌心里一片薄铜,刻着一个极细的“井”
字,又像一把倒扣的钥匙。
她把铜片夹在指尖,递给郭嘉。
“画得比昨夜那块更熟。”
她说。
“他们着急。”
郭嘉把铜片收进袖子,“他们很难受。
你越稳,他越不安。”
傍晚,队伍在河坡扎营。
营门朝西,剩余的红光被刀背切成整齐的片。
伙头军把盐按额分给每队,老卒把分到的盐先抖一小撮进锅,又把剩下的压在布里绑好。
少年看着锅里冒泡,吞口水。
老卒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