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身,像在点头。
“说出你的路。”
曹操从刀鞘上移开手,手背在火光里静静地亮。
“若这路是泥潭,你得先埋下去。
若这路是刀山,我看你走几步。”
“今日不谈路,只谈势。”
郭嘉道,“路是术,势是法。
术可以变,法不动。
将军求天下,其势不在盟主席上,不在袁氏金鼓之间,不在十八路诸侯的『和』,而在一个字——『裂』。
裂的是盟心,裂的是人心,裂的是天命的缰绳。
你若要快,就不要去补缝,而要去挑线。”
他伸手,指尖轻轻在行军图上落下三处:粮道、后营、牙旗交接处。
手指很轻,像落尘,却让那三处在火光里暗了一度。
“从这三处挑,天下的线会自己乱。”
他抬眼,“乱到一个临界点,所有人都会主动朝你靠拢。
因为只有你看见了线的末端。”
曹操盯着他,看了很久。
那目光既像审案,也像看一匹突然从山里跑出来的狼:瘦,眼亮,身上带着血的味道,却不肯低头。
“你对袁本初如何看?”
曹操忽然问。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郭嘉答,“他是被天命借来照明的一盏纸灯。
明得越久,破得越快。”
“刘玄德呢?”
“一缕炊烟。
远看温暖,近看清苦。
能结人心,不解人局。”
“我呢?”
“毒龙。”
郭嘉道,“是会咬住自己尾巴,反过来吞掉世界的那种。”
炭盆里的火一齐低了一线,像被风压住。
曹操的唇角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不是笑,也不是怒,是一种极冷的兴味。
他在听一个陌生人,把自己最深的影子捡起来,掸了掸灰,放回他眼前。
“你既知我为毒龙,还敢来?”
曹操问。
“毒者,药也。”
郭嘉的回答没有半分停顿,“世间大病,非毒不治。
治天下之病,须以毒为药。
只是用药之人,要识毒、懂毒、敢用毒。”
“你敢用我?”
“用你,是救我。”
郭嘉道,“也救你。”
“救我?”
曹操轻笑,“我何病?”
“你病在——孤。”
郭嘉目光沉下去,像把一把刀倒着藏进鞘里,“你看得太远,远到人心都成了棋子。
棋子可以牺牲,人心不行。
你会失去人,失去久后,刀再利,手也会抖。
要让你的心,偶尔记住刀背是钝的。”
“你要替我记住?”
曹操问。
“我替你忘记。”
郭嘉道,“忘记那些会让你犹豫的片刻,让你在该狠的时候更狠,在该退的时候更退。
你只要向前走。
至于‘后’——我来收。”
火光在这句“我来收”
上跳了一下,像有人在火里敲了一下铜。
曹操的眼睛极轻地眨了一下。
“你用什么收?”
他问。
郭嘉低下眼,像在回答一个久已准备的题:“用一个阵,用一道法,用一些你看不见、却确存在的‘势的线’。
它会把你从每一场困局里拾出来,也会把你推到你想去的那一处。”
“阵?”
曹操的指尖再次搭在刀鞘上,似乎漫不经心地摩挲,“什么阵?”
“今日不说。”
郭嘉摇头,“今日说了,你会杀我。”
曹操不笑。
帐里的风像被人握住了脖子,静得紧。
“你认得我的刀吗?”
他忽然问。
郭嘉抬眼,平平地看那柄刀。
“认——不认。
认它不是凡铁,不认它为了谁出鞘。”
“它为我出鞘。”
曹操道,“也为天下出鞘。
今夜若为你出鞘,你死无葬身之地。”
郭嘉点头:“我知道。
所以我只说‘势’,不说‘阵’。”
他轻轻吸一口气,像把自己喉间的一片寒气压了下去,“但我可以先给你看一小角——不泄其心,不坏其名,不逼你今晚就杀我。”
他从袖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