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嘉的眼在这一刻亮了一下。
他明白主公要做什么。
要把泥捏成泥人,放在对手的口边,让他咬一口。
咬了,就露齿。
露齿,就断齿。
他在心里顺势往下推:“请主公封‘壬斗’两日,开‘辛斗’半日。
放出一条假账,差三十袋。
三十袋以‘失措’名补在西道。
西道昨夜火大,贼会以为我们心乱。
乱处最好下嘴。”
“准。”
屏后那人一点头,“但人要谁去放?”
“闭嘴者。”
郭嘉不假思索,“闭嘴者看不乱。
乱出点,闭嘴者先挑出来,放到门边站一站。”
“阿照。”
那人忽然开口。
阿照从侧门入,无声行礼。
“你去。”
那人道,“你在营里话不多,手稳。
站在门边,拿一把熄了火的火钳,听脚步。
快的不要拦,慢的让进。
慢的耳朵轻,看得多听得多,手最脏。”
“谨遵。”
阿照答。
她的眼平直,不躲。
她拿火钳的姿势干净,像拿一把刀。
“第三件。”
那人把狼毫放回砚边,指尖敲了敲竹节状的纸镇,“旗换新,鼓回正,酒仍停半日。
三口不动。”
“诺。”
诸将各领其事。
帐中人散去大半,火光压低。
屏后又咳了一声,却比昨夜轻。
郭嘉告退。
走到帘前,他忽然停了一瞬,抱拳低声:“主公,今日若非诸将守己,奉孝之策不过纸。
奉孝有一请——不别记名,只求记法。”
帘后人似笑非笑:“你这人,做事像偷,分账像官。
——记法。”
“谢。”
郭嘉退。
出了帐,他扶了一把门柱,站定片刻。
阿照从侧来,手里除了火钳,又多一个小小的皮囊。
她把皮囊塞到他掌里:“薄荷不够,你再含一分。
午后风会热。”
“你怎么知道?”
他问。
“我问了火。”
她说,“它刚才说它要跳得高一点。”
郭嘉笑,笑里带了疲惫:“好。”
午后,天色就像阿照说的那样,热了一指。
风在旗边刮得更直,灰在地皮上铺得更厚。
封“壬斗”
,开“辛斗”
,假账像一尾在水下游的鱼,轻轻拨了两下尾。
门前站着的闭嘴者一个也没说话。
他们眼珠在帘后来回扫,却不出声。
阿照拎着火钳,站得像一根竖在门旁的竹。
她听脚步。
快的,她用火钳歪一歪,放过去。
慢的,她用火钳轻轻点地一下,慢者就会自己停下,往里探半步。
探进来的不多,一个就够。
果然,酉初时,门影下出现了一个细碎的影。
他肩略斜,脚步在踩门槛时出轻微的“丝”
声。
阿照不看他。
她把火钳往地上一放,挡住半寸。
那人如无其事,轻轻把火钳移开,又再移回原处,手上力极均匀。
阿照心里“咯噔”
一声——账房手。
“慢。”
她淡淡吐出一字。
那人停了一瞬,笑:“姑娘眼低。
借路。”
“借去。”
她把火钳提起半寸。
他入门,半寸里露出一个袖口的牙。
牙很新。
假账一撒,口来了。
口要咬。
咬了就露齿。
露齿就断。
断齿的事,不用今日做。
今日做的是让对方以为他咬着的不是泥,是肉。
【寿命:o6:22:41】
【因:借口(微),营心稳(中)】
【窗口:夜半前后】
夜半之前,营里没有再起大动。
押运按点交接,三口封得紧。
鼓声稳。
旗不卷。
酒不流。
诸将各行其职,面上不带喜。
嘴角都收着。
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