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的一声,门被合拢。
紧跟着“砰——啐”
,一盏白釉汝窑茶盅被扔碎在她脚前!
茶盅盖子没碎,侧着身,“咕噜噜”
转了两圈,最后也停在了山月脚下。
山月的脚浸在那滩茶水里。
茶水凉透了,没一会儿便浸入鞋履,湿哇哇、黏糊糊的,让人不太舒适。
“是本宫的错。”
上妇人的声音像破成条的绢帛,刺啦啦的一缕一缕的:“咱们薛夫人刚落了胎,就拿凉茶水给她洗脚,若是积了寒、伤了身,再生不出孩儿,全是本宫的不是。
大长公主话音刚落,山月垂着头,平静地向左踏出一步,迈开那摊茶水,躬身向靖安大长公主行礼:“妾身柳氏见过殿下,殿下万福金安。”
“柳氏?”
靖安斜躺靠在贵妃榻上,粘腻的喉头闷出一声笑:“你把柳家人全都赶出府了,你还算什么柳氏?本宫往日倒看不出你这份心胸,布一场局,把方太后、乔贵妃全都拉进局里,一箭三雕,什么祸患都解决了——柳家的人住进薛府,是本宫的旨意。
你,岂敢不从!”
山月始终低着头。
她屈膝欠身,虽未得靖安叫起,她却仍平静地、自顾自地站直起来:“妾身未曾陷害柳薄珠,柳薄珠确确实实想要取妾身而代之,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山月微微抬起眼皮,目光平和:“柳家人贪得无厌,一开始惧怕薛枭的疯名,不敢嫁族中之女,便挑了妾身去填坑,如今眼看薛枭入阁拜相、势头大好,又后悔叫妾身去填坑,若叫他们留在妾身身侧,依照薛枭的警惕,他迟早察觉出异样,到时妾身的好日子没了,‘青凤’如今本就节节败退,一旦全然暴露于其前,处境岂不是雪上加霜?”
山月语势始终平静:“人,总要为自己考量,妾身并不觉得此举有何错处。”
靖安被山月始终清冷平静的面目惊住了三分。
她记忆中的柳氏,向来是个胆小懦弱、甚至从未在她面前过多开口的丫头。
虽然有几分美貌,行事却畏畏缩缩,若非周氏喜欢,她也不会见这种丫头这么多面,给这么些好脸。
如今这丫头像是改了头、换了面,原先怯懦的做派早已不知去向,言辞行止之间,早换成了从容自得的模样。
“太医院呢?你没有怀孕,林太医为何愿意帮你圆谎?”
靖安缓慢坐起身来,像僵尸一般、血筋突出的手背摁在扶手上。
“财帛动人心。”
山月眼睛眨也不眨:“林太医老实了一辈子,临了接了大任,人不怕落拓一生,就怕晚年迹,如今他得了权,自然体会到了钱权的好处,恰逢他长子娶亲,正是捉襟见肘的时候,暗中帮一帮朝臣妻室,既不涉后宫争斗,又不用得罪贵人,他自然满口愿意。”
靖安久久摁握住酸枝木扶手,脊椎不自觉向左倾斜,旁边的老嬷意图来扶,却只见靖安甩了甩手,示意其不用上前。
“你原是这样的。”
靖安上下细细打量山月一番后,喑哑开口,涂得通红的唇向上挑了挑:“祝氏,晓得她自己挑了条会咬人的狗吗?”
山月抿唇亦笑:“狗也好,人也罢,能为您做成事,能为‘青凤’做成事,不就行了吗?”
山月直视靖安:“贵人在上位久了,很容易忘记一个道理——够格站在贵人面前的人,怎么可能真的人畜无害、怯懦畏缩?”
“妾身能从画假画的小工,一步一步走进柳家,嫁进京师,穿着从前想都不敢想的绫绸,站在天下最为尊贵的人面前殿下,妾身这一路走来不容易,柳薄珠取代不了我。
我若说,这样的蠢货,您送一个,我杀一个,您送两个,我杀一双,我杀完还可全身而退,您信吗?”
山月一番话落地,靖安身后的老嬷当即厉声训斥:“放肆!
岂敢在殿下面前大放厥——”
老嬷话未说完,却被靖安抬手阻止。
靖安微微眯了眯眼,为让自己看起来好气色扑的厚粉,簌簌向下落,耷拉下来的眼皮下冒出的精光,像一团熊熊燃烧的火。
“啪啪啪——”
靖安双手举过鼻尖,一边笑,一边鼓掌。
掌声的余韵,缠在梁上,与她的后话同频共鸣。
“好——很好——非常好——”
靖安看起来心情愉悦,被病痛折磨得久未笑得如此开怀:“在我‘青凤’遭受大磋之际,竟横空出世了一个女豪杰!
天不灭我天不灭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