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月垂下头,长而翘的睫毛挡在眸光之前,不自觉地颤动,余光掠过肩头,在虚空中目光迅速攀爬,直至定位在胡同拐角后的盲区。
人就躲在后面。
薛家的马车已消失在巷口。
秋桃人不聪明,察觉危险的能力是一绝,哆哆嗦嗦地抖着腿贴住山月:“姑,姑——”
“若有事,你立刻往外跑,来人目标是我,你跑了,他不会追,不要傻到死守着与我共存——”
山月食指已将刀鞘顶开。
“亡”
字未落地,便见一颗石子儿从拐角处弹出来,力道不大且准头很有问题,最初弹出的方向明明是朝山月而来,却弹在墙角拐口,无奈中道崩殂,在地上要死不活地滚了两圈,才“骨碌碌”
勉强滚到山月脚下。
山月低头看那颗失去所有力气和手段的石子儿:
食指一松,刀鞘归位。
不是杀手。
哪个杀手连扔个石子都气短?
“出来。”
山月低声。
拐角墙后静默不动,空气都凝滞了,隔了片刻,才见一抹浅灰色的身影搓着手手走出来,笑颜如花,准确地说,谄媚如一朵开皱的菊花,羞赧中带着几分猥琐,抬了抬手:“嘿嘿嘿——”
山月有点傻了:“黄栀?你怎么来了?”
一个不好的念头闪现:“如春?是如春有事?还是程行郁?二嬢?狸娘?”
黄栀嘴角拉到最努力的位置,故作雀跃跳了跳:“不是我!
是我们!
我们都进京了!
惊不惊喜!
意不意外!
厉不厉害!”
山月脚下一个趔趄,眼前仿佛两道绝望的白光,一闪闪过。
惊,惊,惊你个头啦!
“她们人呢?”
山月沉声。
“都在驿站呢”
黄栀笑脸一垮,察言观色,极为乖巧地苍蝇搓手。
“叫上!
全都叫上!
先回府!”
山月的声音,从喉咙管开始压缩,通过咬紧的后槽牙,暗藏着冷静的狂癫。
南府正堂。
三颗油光水滑的人头,排排坐,光看后脑勺,就能品鉴出了乖巧和怂。
冷静的狂癫,经历了发酵,变成暴起的狂癫。
山月感觉自己要升天了。
属于灵魂出窍,肉身成圣,盛怒之下,坐地升天化身为狂暴女战圣。
“你们雇了两架马车,一路从松江府赶到京师!
四个女人,拖一个病怏怏的大夫!
你们怎么那么成!
怎么那么行!
这么长的路,竟也敢不知会一声就走!”
“知道路上有什么吗!”
“土匪!”
“山贼!”
“时疫!
——松江府绝了疫病,不代表更冷的北边安全了!”
“你们!
你们!
你们!
你们欸!”
山月咆哮。
来回踱步,甩头咆哮!
哮得外褙襕边都在用力!
伴随着每一声质问,三颗后脑勺都不自觉地向下缩三分——病怏怏的大夫在外院,受训的就这三。
“二嬢!”
团骂暂时告一段落,个人战打响。
山月气沉丹田,怒声道:“二嬢!
你是行走江湖的好手,你能保命!
那三个小姑娘呢?!
但凡有一丁点闪失,她们活不活了!
松江府距离京师,快马加鞭也需十日!
你们一伙子老弱病残——”
二嬢难得发怂,缩着脑袋,举起右手。
“做什么!”
山月高声。
“不是从松江府直达京师”
二嬢弱弱开口,“阿拉途中还去济南府、沧州府、天津卫玩儿了一趟来着”
一口唾沫卡在喉咙,山月快要背过气。
黄栀肘击二嬢。
二嬢立刻住嘴。
“你们什么时候进的京?”
人气到一定程度,就麻了。
山月有气无力问。
“三日前”
黄栀自觉成为三人中的“话事人”
,耸着双肩,机灵中还是带着几分猥琐:“我们三日前就到了,我们摸不清你和薛府的关系,不敢擅自上门,我就藏在薛府对面的胡同等你,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