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可脱逃?脱逃后又怎会进入“青凤”,用皮肉为权贵卖力?
“你叫什么名字?是哪里人士?”崔玉郎压低声音问道。
崔玉郎明知不可能,却仍怀揣侥幸地开口。
山月只掩眸哭着。
“说!”崔玉郎声音猛地提高:“你便是不说,我也有的是办法查清楚!”
山月惊恐抬头,眼神如同一只受惊的小鹿,却为了自保努力平稳声调:“我...我姓柳...我...出身苏州府...”
山月一步一步向后退去,低低哭出声来:“...你若要钱,我给你,我都给你,我夫郎有钱,求你别伤害我们,求你了...”
顿了一顿,带着些许恍然和了悟,艰难地吞下一口唾沫后,耸着腰和肩,卑微讨好道:“您,您若是想要姑娘,我也可以给您钱,您往前走,绕过东十二胡同,再左拐就是...”
好似有些羞于启齿:“...您走过去了,自会有人招待您,您的酒钱、菜钱和嫖...我都可以帮您付...”
铭记于心的脸突然出现在眼前,交谈不过三个来回,这张脸却已面目全非。
被这个女人内在的愚蠢,全部撕碎!
崔玉郎瞬时觉得胸闷气短,胸腔好似塌陷了极大一块下去,将心肺挤压成拳头大小,再无法支撑他顺畅地呼吸:是她吗?怎么可能是她?眼前的女人长着与她相似的五官,眼眸中却闪烁着待宰羊羔一样顺从懦弱的微光,再无斗士那般蓬勃的生机和愤怒...
崔玉郎只觉得,天昏地暗、天旋地转,如同信仰崩塌。
不是她。
她不会卑躬屈膝地求饶。
她还在求饶。
她一边向后退,一边眨巴着狭长上挑的泪眼,苦苦地哀求他——“别伤害我,求您了,别伤害我们。”
甚至,愚蠢地向他提出“去青楼”的建议。
蠢钝如猪,却又低贱得像条雨夜里快要被打死的狗。
哀求有用吗?
哀求有用吗!?
没有的!
哀求阻止不了棍棒,阻止不了漫山遍野的火,更阻止不了恶意和伤害!
这不是她。
只是相貌像她。
却不是她。
想通这一点,崔玉郎长长地、缓缓地吐出一口长气,好似挽回刚才怒吼的失态一般,低头理了理丝毫不乱的衣摆,再看向山月,眼眸带着不加掩饰的厌恶。
这张脸,不该长在这种女人身上。
崔玉郎微微侧首,语声淡然轻缓,向一旁的车夫开口:“杀了她们。——做干净些。”
这张脸,不能被用于服侍那条疯狗。
薛枭不配。
言罢,便敛袖掩鼻,神色淡漠地背身朝后走远去——他不爱看这些个喊打喊杀的场面,叫人慑得慌。
车夫得令,埋头朝前走,步履随意敷衍:不过是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随手掐死,像掐死两只蚂蚁。
其中一个侍女打扮的女人“哇”的一声,嚎哭起来。
哭声尖锐,像打刹,闹得人两耳“嗡嗡”发瓮。
车夫分神看向她,率先向黄栀走去,一只手摁住黄栀的肩头,一只手卡住黄栀的脖子,尖锐的叫声戛然而止,姑娘的面部慢慢涨红,双眼鼓起像失活的鲤鱼。
“唔——”车夫一声闷哼,双目登时瞪圆!
鲤鱼面上绯红逐渐褪去,不知何时,鼻尖处多了两行飞溅的鲜血!
车夫的喉咙被蝴蝶骨刀精准无误地一刀划开!
温热的鲜血还在喷射,不可避免地散出腥味。
崔玉郎掩鼻,眉头微蹙:叫这张伯做得干净些,他常常不懂,四周飞溅血滴,看起来一片狼藉,哪里与“干净”相关?
崔玉郎欲张口提醒,身后却猛然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
只听“噗嗤”一声,深陷肩膀的那柄利器被人飞快拔出,紧跟着泛着血光的刀刃从他眼下划过,直奔他喉咙而来,他躲闪不及,刀锋恰好划破下颌至耳廓,登时连成串儿的血珠子,顺着伤口滴滴溜溜地向下砸!
崔玉郎被飞撞得踉跄向后猛退三步,再抬眸,见三步之外,那个女子衣袂翩飞,单手持一柄刀尖滴血的骨刀,面容冷冽,一双上挑狭长的眼眸之中尽是杀意。
崔玉郎后背与下颏汩汩涌出鲜血,深入骨髓的疼痛好似催化剂般,叫他的眼中迸发骇人的狂喜!
他好似重新认识眼前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