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消失在暗河
湘西的酉水河在谷雨这天涨了水,浑浊的浪涛像脱缰的野马,拍打着岸边的青石,溅起的水花带着泥腥味,扑在人脸上又冷又涩。王建军背着半人高的潜水装备站在码头,黑色的橡胶潜水服被正午的太阳晒得发烫,贴在皮肤上像层滚烫的铠甲。
“军哥,真要进去?” 徒弟小李的声音发颤,手里的探照灯在岩壁上晃出凌乱的光斑,照得那些凹凸不平的岩石像张牙舞爪的怪兽。“村里老人们都说‘黑龙洞’是黑龙的巢穴,吞过不下十个探险的,进去的没一个能活着出来,连骨头都找不到。”
王建军扯了扯胸前的氧气管,金属接口发出 “咔嗒” 一声脆响,他低头看了眼压力表,指针稳稳指在 200bar,那是满罐氧气的信号。他要找的不是传说中的宝藏,是十年前在这里失踪的队友老赵 —— 当年两人组队探黑龙洞,为的是摸清暗河走向,给村里的水利规划提供数据,可老赵为了捡块嵌在石壁上、能证明暗河年代的古玉,被突然涨起的暗河卷走,只留下一只磨破鞋底的潜水靴,在洞口的礁石上漂了三天。
“把定位信标固定在洞口的老槐树下,设置两小时自动报警,要是我没出来,就联系赵队带人来搜。” 王建军的潜水镜边缘还贴着张泛黄的照片,是老赵十年前的笑脸,黑白影像被水汽浸得有些模糊,在阳光下晃成一团朦胧的影子。他记得老赵总说 “黑龙洞的暗河通着沅江,里面有会发光的鱼,像撒了一把星星”,当时只当是队友的玩笑话,现在想来,那些话更像一句早就写好的谶语。
“军哥,我跟你一起去!” 小李伸手想抢他手里的潜水头盔,却被王建军按住肩膀。“你在上面守着,比跟我进去有用。” 他扣上头盔,面罩里的呼吸阀开始规律地 “嘶嘶” 作响,像老赵当年在耳边的絮叨。
潜入暗河的瞬间,刺骨的寒意顺着脊椎猛地爬上来,比湘西冬天的冰碴子还冷,瞬间浸透了潜水服。水下的能见度不足半米,探照灯的光束里漂浮着无数白色絮状物,是溶洞顶部钟乳石风化的碎屑,像漫天飞舞的纸钱。王建军按照记忆中的路线缓慢推进,岩壁上的划痕越来越淡 —— 那是十年前他和老赵用潜水刀刻下的记号,每走十米就划一道,现在只剩下浅浅的印子,快要被水流磨平。
突然,水流毫无征兆地变得湍急,像有只无形的手在身后猛拽。他的脚蹼被什么东西死死缠住,王建军心里一紧,猛一回头,探照灯的光刚好落在石缝里 —— 一具白骨卡在岩壁之间,腐烂的潜水服碎片挂在骨头上,而那只套在胫骨上的潜水靴,款式和老赵当年穿的一模一样,靴筒上还绣着个小小的 “赵” 字。
王建军的心跳骤然加速,胸腔里像有面鼓在狂敲,他刚想伸手去碰那具白骨,一股更强的暗流突然从侧面冲来,把他整个人掀翻。氧气瓶重重撞在岩壁上,发出 “咚” 的一声沉闷巨响,面罩瞬间被浑浊的泥水糊住,什么都看不见。
等他挣扎着稳住身形,抹掉面罩上的泥浆,才发现自己被困在一个狭窄的溶洞里。入口处的水流形成了一个旋转的涡流,像个巨大的漩涡,想把他吸回去。更糟的是,压力表的指针正在疯狂下跌,红色的刻度线越来越近 —— 刚才的撞击让氧气瓶出现了裂缝,氧气正在快速泄漏。而定位信标早在撞击中脱落,现在他像一粒被遗忘在石缝里的沙子,没人知道他在这里,更没人知道他还活着。
溶洞深处传来 “滴答” 声,水珠落在石笋上,节奏均匀得像老式座钟的摆锤,在寂静的地下空间里格外刺耳。王建军摸出备用手电筒,按下开关,光束所及之处,钟乳石的形状扭曲得像无数只下垂的手,指尖还挂着未滴落的水珠,仿佛下一秒就要抓向他。其中一块石笋的顶端,赫然嵌着半块潜水表,表盘的玻璃已经碎裂,但指针还停在 10 点 17 分 —— 那是十年前老赵失踪时,两人约定好的集合时间。
第二节:发光的鱼
第一个夜晚在饥饿和寒冷中度过。王建军蜷缩在溶洞角落的干燥处,背靠着冰冷的岩壁,氧气瓶的嘶嘶声像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每响一声,就提醒他氧气最多还能撑 48 小时。手电筒的电量在凌晨三点耗尽,黑暗像浓稠的墨汁,瞬间把他包裹得密不透风,连自己的手放在眼前都看不见。
“咕噜噜 ——” 肚子的抗议声在空荡的溶洞里格外清晰,甚至能听到回声。王建军摸了摸背包,从侧袋里掏出半块压缩饼干 —— 是出发前小李硬塞给他的,当时他还笑着骂这小子 “娘们儿气,探个洞还带零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