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cu的探视铃响第三遍时,苏晚正蹲在消防通道里改设计稿。
膝盖抵着冰冷的水泥地,写本上的银质星星被她描了又描,铅笔屑落在磨破的牛仔裤上,像撒了把碎雪。
“晚晚?”
护士的声音从走廊传来,“你母亲醒了,说想见你。”
苏晚慌忙把写本塞进帆布包,指尖在布料上蹭了蹭,却怎么也擦不掉那层灰黑色的铅笔印。
就像她心里的那些疑虑,明明已经被陆时砚的雪松味冲淡了些,却总在某个瞬间冒出来,硌得她生疼。
病房里的监护仪出规律的“滴滴”
声,母亲的脸色依旧苍白,却努力挤出个笑容:“书包里……是不是藏了新画?”
苏晚的眼眶突然热了。
母亲总是这样,哪怕刚从鬼门关转了一圈,也能一眼看穿她藏在帆布包深处的秘密。
大学时她把设计奖证书藏在床板下,母亲就是这样笑着说:“获奖了怎么不告诉妈?你爸在天之灵,肯定比谁都高兴。”
“就是些草稿。”
苏晚把母亲的手放进被窝,指尖触到输液管的冰凉,“医生说你得好好休息,别操心这些。”
“我梦见你爸了。”
母亲的声音很轻,像羽毛落在心上,“他说让你别硬撑,该低头时低个头,不丢人。”
苏晚的喉咙像被堵住了。
父亲走的那天,也是这样的阴雨天,他躺在病床上,拉着她的手说:“晚晚,设计是你的命,但活着更重要。”
那时她不懂,总觉得向现实低头就是认输,直到母亲倒下,她才明白,有些坚持需要代价,而有些妥协,是为了更重要的人。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秦峰来的消息:“顾老说想和你聊聊‘微光’的工艺细节,他下午五点有空。”
顾老——那个在设计界德高望重的名字,是她大学时贴在床头的偶像。
陈瑶说顾老从不轻易见新人,这次肯破例,多半是陆时砚在背后做了安排。
“去吧。”
母亲拍了拍她的手背,“妈这里有护士看着,你去做正经事。”
苏晚走到病房门口时,听见母亲在哼那老掉牙的童谣——是她小时候学画画时,母亲总在旁边唱的。
旋律飘出半开的门缝,和走廊里消毒水的味道缠在一起,突然让她有了勇气。
顾老的工作室藏在老城区的巷子里,推开斑驳的木门,满墙的设计稿扑面而来。
顾老坐在藤椅上,手里拿着她的“微光”
系列打印稿,老花镜滑到鼻尖上:“这银质星星的弧度,是照着北斗七星画的?”
苏晚愣了愣。
她确实对着星空照片调整过无数次,却从没告诉过任何人。
“陆小子说你有双能看见光的眼睛。”
顾老笑起来,眼角的皱纹挤成朵花,“他年轻的时候也这样,总说设计要带点‘不合时宜’的天真。”
苏晚的心跳漏了一拍。
陆时砚在别人面前,是怎样描述她的?
“这混纺布的肌理不错,但少了点‘人间烟火’。”
顾老拿起支毛笔,在设计稿上圈出裙摆的位置,“你试试加层棉纱,洗旧了会泛白,像……”
“像凌晨五点的露水打在报纸上。”
苏晚接过话头,突然想起小时候帮父亲整理旧报纸,指尖沾着的油墨混着晨露,就是这种又涩又暖的感觉。
顾老眼里闪过丝赞许:“陆小子没看错人。”
他从抽屉里拿出本泛黄的册子,“这是我年轻时跑遍全国收集的老工艺,或许对你有用。”
册子的最后一页,夹着张黑白照片——年轻的顾老和个穿着白衬衫的男人站在面料厂门口,背景里的织布机正在运转,男人的侧脸像极了陆时砚。
“这是……”
“陆小子的外公。”
顾老的目光软下来,“也是个死心眼,当年为了保护门濒临失传的染布工艺,差点跟整个行业为敌。”
苏晚的指尖抚过照片上的织布机,突然明白陆时砚为什么对旧报纸混纺布那么执着。
有些坚持是刻在骨子里的,就像她对设计的不肯放弃,就像母亲哼的那童谣,总会在某个瞬间,以意想不到的方式重现。
离开工作室时,巷口的路灯亮了。
苏晚拿出手机,翻到法务部的号码,犹豫了三秒,按下了拨号键。
“关于协议补充条款,我没有异议。”
她的声音很稳,“但我想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