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毕可汗勒住缰绳,仰头望着头顶那艘悬浮的银色飞艇,牙关咬得咯咯作响,牙根都快恨出血来。
已经整整两天了。
这该死的东西像块甩不掉的膏药,始终悬在头顶的云层下。
大军稍一聚拢,或是跑得慢了些,甚至只是在原地歇脚喘口气,那上面就准会扔下几个黑疙瘩,紧接着便是震耳欲聋的炸响,把好不容易攒起的阵型搅得稀烂。
他不是没想过反击。
昨日他几次让三百名最精锐的射雕手埋伏在必经之路的山顶,张弓搭箭等着那飞艇靠近。
可人家像是长了眼睛,要么绕着峡谷飞,要么干脆拔高了高度,让那些能射穿石甲的利箭只能在半空徒劳坠落。
射雕手们望着越来越小的银点,手里的弓攥得再紧,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它飘远,连人家的边都碰不着。
这两天,士兵们连口热食都吃不上,只能在颠簸的马背上胡乱塞几把干硬的肉干,嚼得腮帮子酸。
最让他气急败坏的是水源地——每次好不容易找到条溪流,刚要让队伍下去饮水,天边就准会飘来橘红色的热气球,扔下一颗炸弹在水边炸开,溅起的泥水混着血腥气,把好好的水源搅得根本没法靠近。
更让他窝火的是那面狼头大纛。
往日里,这面象征突厥可汗权威的旗帜在哪,部众的魂就在哪。
可现在,他连展开都不敢——那明黄色的狼头在草原上太扎眼,简直是活脱脱的靶子。
昨夜他试着让亲兵举了一会儿,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头顶就落下三颗炸弹,虽然没炸到人,却把旗杆炸断了半截。
“可汗,前面就是马邑辖地了,过了山口就能看见草原的影子了!”
阿史那咄苾在一旁喊道,声音里带着点侥幸。
始毕却没他那么乐观。
他抬头看了看那艘依旧慢悠悠跟着的飞艇,心里清楚——只要这东西还在,他们就永远算不上真正的逃脱。
这不是追杀,而是猫捉老鼠般的戏弄,用一种他从未见过的方式,一点点磨掉他的锐气,撕碎他的军心。
风卷着草屑打在脸上,像细小的刀子。
始毕勒转马头,望着身后散乱的队伍,每个人眼里都带着挥之不去的恐惧。
他忽然觉得,那面不敢展开的狼头大纛,或许不仅仅是怕成为靶子——或许,他心里也清楚,经此一役,这面旗帜的威严,早已被那空中的怪物炸得粉碎。
始毕可汗正仰头望着天空,心头翻涌着万千屈辱与愤懑,忽听身后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他猛地回头,只见两个灰头土脸、甲胄上满是污渍的士兵,押着一个精神饱满、衣着鲜亮的汉子跪在面前。
那汉子虽被捆着双手,精神奕奕,与周围疲敝的突厥兵形成刺眼的对比。
“禀报可汗!”
押解的士兵喘着粗气,声音里带着几分惶急,“这是个投降汉军的叛徒!
他说……他说上边的人有封信要给您。”
说着,他抬手朝头顶的飞艇指了指。
“降卒?”
始毕可汗的眼神瞬间变得狠厉,手已按在腰间的刀柄上,刚要下令拖出去斩了,却猛地顿住——飞艇上的人给他的信?
他喉头滚动了两下,最终还是压下了杀意,从士兵手中一把夺过那封用牛皮纸封着的信。
信封上没有火漆,只在封口处画了个简单的飞鸟图案。
始毕一把撕开信封,展开信纸,目光像恶狼扑食般死死盯住上面的字迹,连呼吸都忘了。
纸上是工工整整的汉隶,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眼睛疼:
“大可汗阁下启:
吾观尔等之惶惶如丧家之犬,急急如漏网之鱼的惨状,甚慰!
想当初,阁下率部围我于马邑,那般嚣张气焰犹在眼前。
不过念及今日尔等已尝尽狼狈,上次围捕之仇,我便不和你计较了。
但,此次你带兵犯我汉家之地,踏破我汉家城池,屠戮我汉家百姓,这般暴行,断不可饶恕。
然,在下尚有好生之德,不愿再罔造杀戮。
请问:阁下可有坐下来谈谈之意?
文渊敬上”
“噗——”
始毕猛地攥紧信纸,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纸页被捏得皱成一团。
最后那“敬上”
二字,在他看来无异于最恶毒的嘲讽。
他想起这两日被追得像丧家犬般的逃窜,想起水边被炸起的泥浆,想起士兵们惊恐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