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文渊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带着几分催促:“陛下,试试这个。”
他将一个黄铜包裹的物件塞进杨广手里,自己则举起另一架同款器物凑到眼前,示意道,“这叫望远镜,能把远处的景致拉到跟前。
您瞧瞧战场形势,咱们该进行第二步计划了。”
杨广捏着那冰凉的望远镜,学着文渊的样子对准眼睛。
只觉眼前光影一晃,原本模糊的战场瞬间被拉近——逃跑的突厥兵像潮水般在视野里涌动,连他们甲胄上的污渍都看得真切;远处那面摇摇欲坠的狼头大纛下,始毕可汗惊慌回头的模样清晰可辨,鬓边散乱的丝、紧攥缰绳的指节,竟无一遗漏;更远处,自己的禁卫军正举着长槊追杀,马蹄扬起的烟尘仿佛就在鼻尖翻滚。
“这……这神物!”
杨广惊得眼睛瞪圆,半晌才舍得移开望远镜,看向文渊时,语气里满是惊叹,“小友的第二步计划,具体该如何施行?”
文渊放下望远镜,指尖在舷窗上点了点,划出三道弧线:“很简单。
其一,调三千禁卫军,带足十日粮草,死死咬住逃跑的突厥主力——记住,只咬住,别硬拼,没必要为了斩敌损咱们的精锐;
其二,派两千步卒随后跟进,专抓那些溃散的散兵游勇,越多越好;
其三,剩下的五千人,协助勤王大军直接去收复被突厥袭取的城池,把失地拿回来。”
他顿了顿,补充道:“突厥人此次出兵十万余,堵住那些分散袭取郡县城池的敌军,加以消灭。
咬住这边始毕率领的主力大军,在他逃跑的路上逐步蚕食,尽力活捉始毕老儿。”
杨广握着望远镜,望着下方渐渐清晰的战局,又看看文渊条理分明的模样,忽然觉得这少年的谋划比朝堂上那些老臣还要周详。
他迅下达了命令。
杨广再次举起望远镜,镜头里始毕可汗的背影越来越远,而禁卫军的铁骑正循着踪迹追去——一场由空中指挥的追击战,就这般在他眼前铺展开来。
杨广正对着望远镜出神,忽然像是想起什么,放下,看向文渊,疑惑道:“小友,你既已抓了近万敌兵,先前的轰炸又掀翻了他们半座大营,照此算来,始毕手头该没多少人马了吧?”
文渊没有立刻作答,先转身扬声吩咐:“调转航向,跟上前面的逃兵。”
待飞艇缓缓调转方向,朝着西北方的烟尘追去,他才转过身,对杨广解释:“陛下有所不知,方才那轮轰炸,看着热闹,实则没杀多少人。”
他指尖敲了敲舷窗,语气平静:“炸药扔得虽多,却多落在空处和营帐堆里,主要是为了震住他们的胆——威慑的意味,远大于杀敌。
真论起来,炸死的敌兵寥寥无几。”
“正因如此,”
文渊话锋一转,眼底闪过几分算计,“在他们被巨响吓破胆时,我那一千人才能以雷霆之势杀入,趁乱抓了万余俘虏。
这是占了‘攻心’的便宜,换作平时,那点人手冲进去,不过是送人头的份。”
他望着窗外渐远的火光,继续道:“所以现在追击,绝不能逼得太紧。
狗急了还会跳墙,何况是困兽犹斗的突厥兵?真把他们逼到绝境,拼起命来,咱们得不偿失。”
“接下来的法子简单,”
文渊指了指头顶的飞艇,“我让这大家伙一直悬在他们头顶晃悠,时不时扔两个响炮吓唬吓唬。
地面上,让各地守军分路围追堵截,瞅准机会就咬一口,却不跟他们死拼。”
“就这么耗着,”
他微微一笑,眼里闪着笃定的光,“等他们逃到阴山脚下,早已是人困马乏,粮草断绝,连拉弓的力气都没了。
到那时,他们是降是战,是杀是留,全看咱们的意思。”
杨广听得心头一动,再看向窗外那片奔逃的烟尘时,眼神渐渐变了。
他征战半生,向来信奉“一鼓作气”
,却没想过“耗”
也能成为一种战术——而且是用这种悬在空中的“怪物”
来耗。
这少年的心思,当真是深不可测。
地面上,始毕可汗埋头狂奔了半个时辰。
胯下的战马早已气喘吁吁,四蹄踉跄着慢了下来,他自己更是浑身汗透,盔甲里的衣衫能拧出水来,喉咙干得像要冒烟。
再看身后跟着的侍卫,一个个也都耷拉着脑袋,坐骑喷着响鼻,显然已到了极限。
始毕勒住缰绳,让战马在一片低矮的灌木丛旁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