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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令今日来得早。
"
管家眼尖,望见市署露台上那抹深青官服,文渊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崔明远正低头与属吏说着什么,腰间铜鱼符在朝阳下泛着冷光。
崔明远站在市署二楼的露台上,望着脚下渐渐苏醒的市场。
作为西市市署令,他每日寅时便需到署,监督开市前的准备工作。
他三十有五,一袭深青色官服熨帖地裹着瘦削的身躯,腰间蹀躞带上挂着铜鱼符和算袋,乌纱幞头下是一张棱角分明的脸,眼角已有细纹,却掩不住那双鹰隼般锐利的眼睛。
"
崔令,各肆已经准备妥当,就等鼓声开市了。
"
市丞王德小步趋前,躬身禀报。
崔明远微微颔,"
这几日朝廷又要征调绢帛,让丝绸肆的商户做好准备。
"
崔明远低声道,声音里带着几分无奈,"
还有,告诉那些粟特商人,新税制下月起施行,每驼货物加征两成。
"
王德面露难色:"
崔令,上月才加了市税,商贾们已经怨声载道"
"
这是圣人的旨意。
"
崔明远打断他,声音冷峻,"
朝廷需要银钱。
若有人抗命,按律处置。
"
一阵驼铃声由远及近,打断了二人的谈话。
崔明远转头望去,只见一支驼队正从金光门方向缓缓而来。
二十余头双峰驼排成长队,驼背上满载着鼓鼓囊囊的皮囊和木箱。
领头的骆驼颈下挂着一枚鎏金铃铛,随着步伐出清脆的声响。
"
是安萨的商队。
"
王德低声道,"
从西域来的,看样子是赶在征调令前到了。
"
崔明远眯起眼睛。
他认识那个走在驼队最前头的高大身影——安萨,一个粟特商人,来自康国,常年往来于丝绸之路。
那人生得高鼻深目,头戴绣花尖顶帽,身着窄袖胡服,腰间别着一把镶宝石的短刀。
即使远看,也能感受到他身上那股异域商人的精明与豪气。
"
去安排他们入驻波斯邸。
"
崔明远吩咐道,"
告诉安萨,未时到市署来见我。
"
王德领命而去。
崔明远转身下楼,开始每日的例行巡视。
西市已经完全苏醒,各色人等穿梭其间。
穿粗布短褐的脚夫扛着货物疾走;锦衣华服的贵族子弟在珍宝肆前驻足;戴帷帽的妇人由婢女搀扶着挑选香料;袒胸露背的胡姬在酒肆门口招揽客人。
叫卖声、讨价还价声、驼马的嘶鸣声交织在一起,热闹非凡。
文渊和青衣悄悄跟在崔明远身后。
走过鱼肆,腥咸的气味扑面而来。
几个渔夫正将清晨从渭河打捞上来的鲜鱼摆上案板,鲤鱼、鲂鱼在木盆里扑腾,溅起水花。
旁边肉肆的屠夫已经宰好了猪羊,血水顺着沟渠流入地下的排水系统。
"
崔令早啊!
"
肉肆的掌柜张屠户满脸堆笑地招呼,"
今早刚宰的羔羊,给您留了最嫩的后腿肉。
"
崔明远摆摆手:"
不必了。
朝廷有令,即日起肉税每斤加两文,记得按时缴纳。
"
张屠户的笑容僵在脸上:"
这这已经是本月第二次加税了"
崔明远没有理会,继续向前走去。
转过一个弯,便是绢帛肆。
这里陈列着来自全国各地的丝织品:蜀地的锦、吴越的罗、河北的绫,五彩缤纷,令人眼花缭乱。
然而崔明远注意到,往年此时堆积如山的绢帛,如今只有稀稀落落的几匹摆在案上。
"
赵五郎,你的定额绢帛呢?"
崔明远在一家铺子前停下,冷声问道。
铺主是个五十多岁的干瘦老者,闻言慌忙跪下:"
回禀崔令,小人的绢帛被被征辽东的官军强行拿走了,说是充作军需"
"
胡说!
"
崔明远厉声喝道,"
朝廷征调都有文书,岂会强抢?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