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怼,也没有乍见的激动。
文渊忽然现,这两三个月的操劳,竟让她身上的明艳里多了层温润的光,像上好的黄玉,在岁月里磨出了沉稳大气的光华。
文渊望着她泛红的眼眶,自己眼底也渐渐蒙上一层潮意。
记忆里那个小丫头,可就因为自己临走时那句“春熙苑交给你了”
,她竟硬生生扛起了这偌大的摊子,把里里外外打理得井井有条。
他瞧得真切,她眼下有淡淡的青影,原本饱满的脸颊也清减了些,连攥着裙角的手指,指节都透着几分倦意。
文渊快步上前,轻轻拉住她的手——那双手柔弱无骨,微微颤动。
“灵儿这两三个月,可是长进不少。”
他的声音里带着笑意,却藏不住心疼,“瞧这沉稳模样,倒有了几分大将风范。”
他抬手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鬓,指尖触到她耳后的碎,“比我想象的还要好呢。”
黄灵儿被他拉着手,鼻尖忽然一酸,方才强忍着的泪珠子终于滚了下来,砸在他的手背上,温热的一小团。
她想抽回手去擦泪,却被文渊握得更紧了些。
正说着,青衣忽然走上前,一把将黄灵儿拉进怀里。
绿裙与黄衫交叠处,像两簇相拥的花。
她的手掌轻轻拍着黄灵儿的后背,一下一下,带着安抚的力道,仿佛要把那些憋了许久的委屈都拍散。
黄灵儿的头埋在青衣肩头,起初只是肩膀微微颤,到后来竟抑制不住地抽动起来,那些强撑的沉稳、故作的坚强,在这一抱里碎得片甲不留。
青衣腾出一只手,往文渊那边斜斜剜了一眼。
那白眼翻得明明白白——眉梢挑着,嘴角撇着,连眼角的细纹都带着点嗔怪,活脱脱在说:你就不会给她个拥抱么?
文渊站在原地,看着黄灵儿颤抖的顶,忽然觉得喉咙紧。
方才那些夸赞的话,此刻倒显得轻飘飘的,不如一个实实在在的拥抱来得贴心。
青衣牵着黄灵儿的手,头也不回地往正厅去了,绿裙与黄衫的裙摆在青砖地上拖出两道轻快的影子,倒像是故意把文渊撇在原地。
文渊一个人怔在廊下,日头晒得他后颈烫,方才那点心疼与愧疚,此刻都变成了说不清道不明的茫然。
他呆立了片刻,见风卷着片柳叶落在脚边,才悻悻地抬脚,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亦步亦趋跟进正厅。
厅里,青衣正给黄灵儿递茶,两人凑在一处说着什么,黄灵儿眼角的泪痕还没干,嘴角却已扬起笑意。
文渊坐在一边,二女就像没有看到似的。
他只觉得自己像块多余的门板,干咳两声,站起身在厅里踱来踱去,目光扫过墙上的《春江垂钓图》,又落在博古架上的青瓷瓶上,手指还假意点了点案上的棋谱——可眼里什么都没看进去,满脑子都是方才青衣那记白眼,还有黄灵儿埋在青衣怀里颤抖的肩膀。
这般装模作样地转了两圈,文渊脚底像生了风,不知不觉就走出了正厅。
刚到廊下,就听见身后传来青衣爽朗的笑声,接着是黄灵儿略的涩涩的轻笑,两个声音缠在一处,越来越响,连窗棂都跟着微微震动。
他摸了摸鼻尖,忽然觉得这笑声里藏着种自己插不上手的亲昵,倒比刚才的尴尬更让人心里空。
文渊转身便往自己房间走,心里盘算着:还是给她们俩留点空间说说话好。
自己回房躺会儿,眯上一觉,倒也清静。
他脑子里还乱糟糟的,一会儿是黄灵儿泛红的眼眶,一会儿是青衣那记白眼,拐过回廊转角时,脚步都没带停的。
冷不防撞上一个硬邦邦的身子,“哎哟”
一声,他只觉得鼻尖一阵锐痛,眼泪“唰”
地就涌了上来——不是疼哭的,是生理性的酸劲直冲天灵盖。
文渊捂着鼻子,眼冒金星,眼泪糊得眼前一片模糊,只能听见对方“唔”
了一声。
他忙不迭地作揖,声音瓮声瓮气的:“对不住对不住!
是我走神了,没看路。
您……您没事吧?”
等了片刻没听见回应,他才揉着酸的鼻子抬起头,朦胧中看见个穿官袍的长须中年人,手里的账册被撞得散落一地。
那中年人正捂着胸口,一脸茫然的表情。
过了好一阵子,那中年人才缓过神来。
他慢悠悠地直起身,手指一丝不苟地抚过官袍前襟的褶皱,连玉带的穗子都理得整整齐齐。
一双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