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景略拧眉:“红粉骷髅,切不可受她迷惑。”
“她为马希震殉情,可见真心。”
高楷淡声道,“如今逝者已矣,就不必再议论了。”
“是!”
说话间,封长卿上禀一事:“陛下,汉国使者求见。”
“哦?”
高楷好奇,“他有何事?”
封长卿回言:“奉刘昇之令,汉国愿与我大秦交好,以陛下为尊,岁岁上贡,换取两国太平。”
“称臣纳贡?”
堂中一片惊奇。
主动与大秦交好,并不让人意外,但俯称臣,还愿年年上贡,着实令人吃惊。
夏侯敬德大笑:“算他识相,要不然,我军早就挥师南下,把他那撮尔小国灭了。”
“这只是缓兵之计罢了。”
高楷淡淡道,“能忍辱负重者,皆非寻常之人,不可小觑。”
李元崇赞同:“汉国虽有四十五州,比江南西道还要广阔。”
“但,南有交州都督府不服,北有吴国旧主,又有我大秦,可谓危机四伏。”
“刘昇若不与我大秦交好,势必陷入南北夹击之困境,国祚不长。”
有大秦在旁,吴国与交州都督府,都得三思而后行。
赵喆眸光一闪:“如此奸滑之人,何不动大军,把他灭了?”
王景略不赞同道:“我军将士,多为北方人,不习惯南方气候,多有水土不服者。”
“尤其这盛夏时节,天气炎热,不宜动兵。”
高楷颔:“岭南道偏远,先攻取江南东道再说。”
这时节,岭南道开不足,遍布烟瘴之气,天高路远,一向是流放之地。
江南东道十九州,位于江南腹心,才是繁华富庶之乡。
赵喆不甘心道:“就这般答应他,让他在广州逍遥自在,倒是便宜了他。”
王景略摇头:“区区一道,弹丸之地,怎能对抗我大秦?”
“这所谓汉国,不过一时之兴罢了。”
高楷笑问:“袁文焕近日如何?”
李元崇拱手:“金陵传来消息,袁文焕有意迁都。”
“迁都?”
高楷神色玩味,“迁往何处?”
“杭州!”
群臣皆是诧异,袁文焕为何舍弃金陵这帝王之所,反倒去杭州这默默无闻之地?
须知,这时节,若论繁华,除却长安、洛阳,便是扬一益二。
杭州只是名不见经传之地,更无“上有天堂,下有苏杭”
之说。
甚至,连越州都比它繁华,越瓷、丝绸,更名满天下。
吴伯当笑道:“金陵虽好,但离我大秦太近,兵锋所指,想必袁文焕夜不能寐。”
“迁都杭州,自是逼不得已。”
高楷颔:“杭州靠海,形胜险固,不失为一大偏安之地。”
夏侯敬德按捺不住:“陛下,管他迁到哪里,不如动大军,把他新都、旧都一窝端了。”
王景略制止:“将士们远征疲惫,不宜接连动兵。”
“不如缓一缓,稍后再议,先把江南西道十九州安定下来。”
高楷微微点头:“临近秋收,仓廪殷实,才是最要紧之事。”
“传朕旨意,三日后,班师回朝!”
“遵旨!”
……
长安,延寿坊,窦家店。
日复一日的晨钟再度敲响,传遍一百零八坊,唤醒千家万户。
鸡鸣声中,陈昂睁开双眼坐了起来,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
“真不想去上值!”
初入官场的新鲜感、兴奋感,在这两个月里,逐渐消耗殆尽。
偌大皇城,三省六部、九寺五监之中,他只是微不足道的一枚榫卯。
奈何,自己选的路,流着泪也要走完。
颓废片刻,他打起精神,穿上淡青色圆领袍,戴好幞头,围上蹀躞带,瞥一眼铜镜,倒是像模像样,满脸清澈单纯。
萧毓秀张罗着摆好朝食,忍不住埋怨:“这日日早起应卯,何时是个头?”
天刚微微亮,便要起身,去皇城上值,日复一日,早出晚归,她都快成望夫石了。
“知足吧。”
陈昂笑了笑,“如今盛夏,天亮得早,不冷,倒可应付过去。”
“到了冬天,又冷又黑,还不能耽搁应卯,那才难捱。”
他住在延寿坊,距离皇城只有一街之隔,可以睡个懒觉。
那些家境贫寒、住得远的,更得早早起身,赶一大段远路,才不会误了时辰。
譬如朱余庆,住在丰安坊,必须走过整条朱雀大街,才能抵达皇城。
有钱人自可骑马、租赁驴子,囊中羞涩者,只能靠两条腿了。
不多时,陈昂用完早膳,出坊门,过金光门大街,经含光门进入皇城。
一路上,诸多官吏合流,如同百川东到海一般,聚到这大秦心脏。
过鸿胪寺、司天监,他脚步不停,赶到秘书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