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南东道,襄州,襄阳城外。
欧阳铭辞别刺史姚常,带着妻儿赶路。
行不过多远,忽在驿站旁现一尊石碑,他忍不住勒住缰绳。
马儿止步,舌头一卷,将一丛青草吞入腹中。
欧阳铭盯着石碑审视良久,倏然大笑:“这竟是前朝书法名家张进所书。”
石碑上,一个个正楷字法度严谨,刚柔并济,自成一家风格,世人赞为“张体”
。
欧阳铭痴迷书法,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此刻见了这碑文,立马走不动道。
他骑在马背上,足足看了半个时辰,仍孜孜不倦。
多年夫妻,王氏素知他喜好,并不见怪,只和两个孩子在马车内等候。
然而,又过了半个时辰,欧阳铭仍然沉浸在碑文中,无法自拔。
王氏忍不住打断:“夫君,天色不早了,不可再耽搁下去。”
一旦天黑,他们只能在这荒郊野外露宿,这可不安全。
“我这就走……”
欧阳铭依依不舍,策马走了几步,又忍不住返回。
这一次,他直接翻身下马,蹲在石碑前观赏,口中赞叹不绝。
“笔走龙蛇,时见旭惊电之姿。”
“群鸿戏海,舞鹤游天。”
“力透纸背,身姿展而不夸。”
“简直妙到毫颠!”
“夫君,该走了!”
王氏屡次规劝,他都充耳不闻。
两小儿可怜巴巴:“阿娘,我饿了!”
王氏无可奈何,只能让一名护卫在此等候。
母子三人,返回襄阳城中。
姚常听闻禀报,惊愕道:“欧阳先生痴迷碑文,不愿离开?”
王氏颔:“他是个倔脾气,见到名家大作,若不钻研一番,绝不肯罢休。”
姚常微微蹙眉:“娘子且在城中休息,待我前去相劝。”
不多时,他来到城外驿站,果然见到欧阳铭,仍沉浸于碑文之中,目不转睛。
“欧阳先生,这碑文立在此处,跑不了,您可日后再来观赏。”
姚常劝道:“大王召见,却不能耽搁太久。”
欧阳铭轻嗯一声,头也不回,仍然紧盯着石碑,手指下意识地勾勾画画。
姚常规劝数次,见他不为所动,颇觉无奈。
这位可是大王延请,去长安为长子开蒙的,他可不敢动粗,也不能说重话。
无法可想,只能留下一方毡毯,些许胡饼、清水,让人小心看护,先行回城。
让他难以置信的是,欧阳铭竟在石碑前,铺开毡毯坐着,一个字一个字地揣摩,接连三日,几乎不眠不休。
困了便和衣小憩片刻,饿了渴了,便吃些胡饼、喝些清水裹腹。
期间,王氏、两个孩子以及姚冲轮番来劝,他都置之不理。
直到把整座石碑上,所有字一一揣摩完毕,欧阳铭才舍得起身离开。
一家人重新踏上路程,徒留姚常一人既赞且叹。
“有这份痴心,难怪诗文、书法、见识三绝。”
“大王煞费苦心,请他去做蒙师,倒是请对了。”
……
都畿道,洛阳。
方善行满脸期待:“找到梁神医了么?”
管事摇头:“不巧,梁神医云游四方,去往诸州行医,谁也不知他下落。”
方善行叹息一声:“这可如何是好?”
自从接过大王之令,他便派人四处寻找梁文仲。
然而,一连数日,完全不知他踪迹何在。
管事低声道:“郎君,梁神医仙踪飘渺,实在找不到,不如向大王明言。”
方善行断然否决:“这点小事,我都办不成,你叫大王如何看待我?”
新朝将立,他可盼着建功立业,搏一搏前程,怎能给大王落个不堪大用的印象?
“增派人手去找,洛州没有,便去郑、怀、汝、陕四州找。”
“再找不到,就去河南道、河北道,必要找到梁神医。”
“是!”
管事连忙应下。
呕!
蓦然,方善行一阵上吐下泻,茅房跑了一趟又一趟,整个人闹到虚脱。
管事劝道:“郎君,您这病来得凶险,作好几天了,也该再去请个医者来,诊治一番。”
方善行叹道:“请了那么多名医,开方吃药,却都不见效。”
“再请也无用,只能自己捱过去了。”
这些时日,遍寻梁文仲不见,他着实上火,竟无端得病。
整日里肠胃打鸣,一阵阵绞痛,吐得昏天黑地,又腹泻不止。
洛阳城名医都请了个遍,不知诊过多少次脉,喝了多少苦汁子,却毫无效果。
管事于心不忍,劝慰道:“郎君,讳疾忌医可不行。”
“不如张榜求医,我中原名医辈出,必有人药到病除。”
方善行叹道:“只能如此了。”
“勿要兴师动众,只在洛州诸县张榜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