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加开恩科的消息传遍天下后,各地举子为了搏这次机会纷至沓来,有些人根本没预料到北方冬季的严酷。
裴拓从前在江南读书,自是知晓南方和北方冬天的区别。
他更知道许多家境贫寒的学子,进京赶考的路费都是靠旁人资助,连客栈都住不起,只能寄居寺庙,而冬衣冬被昂贵,是一笔不小的支出。
昨夜那场大雪,于有些人而言怕是很难熬。
“的确是个好建议,你准了吗?”
赵颐允点头。
玉萦闻言,目光瞥向远处的裴拓。
莹白雪地中,他孑然独行,与空灵纯净的景致极为相称。
“娘,你和裴大人的样子怎么不像故友?还以为你们会寒暄呢。”
赵颐允在外人跟前都唤父皇母后,私底下还如从前一般唤爹娘。
方才两个人眼神都很平静,一点没有要叙旧的意思。
若不是赵颐允知道他们俩手书的字迹相似,还以为他们是初次见面呢。
玉萦弯了弯唇角没说话。
寒暄?
数年未见,她的确对裴拓有许多好奇,若是故友,该坐下来好好叙旧。
他们在禹州那几年,裴拓自请去了工部,却并未长留京城,而是四处督造河工和边境的防御工事。
她好奇他见过的丽丽山河、汤汤江海,好奇他腰间那枚香囊出自何人之手,是否好事将近。
他那样好的人,本不该孤影缥缈的。
但玉萦没有好奇追问的资格,毕竟,他们并不只是故友。
“娘,我说错话了吗?”
见玉萦出神地望着雪地,赵颐允似做错事一般望着她。
玉萦收回思绪,莞尔道,“怎么会呢?我刚刚想到一个主意,所以想出神了。”
“什么好主意,娘快说。”
“我打算包一家客栈,凡是参加此次恩科的外地清贫举子可在客栈住到明年二月。”
这回恩科考试是为了选拔人才,制衡朝中旧臣,巩固赵颐允的皇位。
朝廷筹备了几个月,对远离京城的人来说却十分突然。
人家不假思索千里迢迢奔赴京城考试,玉萦愿意拿出诚意来回报,第一次寒冬腊月的开考,总不能叫人家吃亏。
“此举甚好,只是无须爹娘出钱,我让礼部办就好了。”
玉萦却是笑着摇头。
太上皇和太后的位置是赵颐允跟一帮大臣力争而来的,虽然礼法上说得过去,但不少朝臣心里是不服气的。
由他们出面来安置这些外地举子过冬,既是彰显皇恩,也算笼络人心。
这些未来朝臣得了他们的好处,总不好说三道四的。
可巧陈大牛夫妇这几年做脂粉铺子生意赚了不少,上月在京城盘了间客栈,正好照顾他们的生意,替他们撑场面。
“别担心,爹娘不缺银子,你把这个机会让给我们做个好名声。”
“好。”
赵颐允回过神来。
朝中武将都以赵玄祐马是瞻,文官们却不一样。
爹娘出面帮助贫寒举子在京城过冬,传出去是美谈一桩,是对儒生们示好。
“娘亲,哥哥。”
不远处,阿宁松开赵玄祐的手,欢快地朝玉萦和赵颐允跑过来。
刚下完一场大雪,嬷嬷们怕阿宁冻着,给她穿得十分保暖,帽子和衣服上都有一圈绒毛,跑起来像只粉雕玉琢的小白兔。
“仔细些,地上还是湿的。”
玉萦含笑说着,赵颐允上前几步把阿宁牵住。
阿宁的长相有赵玄祐和玉萦的影子,却更像丁闻昔,骨相清越,眉目如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