规律节奏的轻叩。
笃,笃笃。
陈琛清冷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清晰无波:“张煜同学,女子铅球决赛选手检录完毕。裁判员就位。请携带记录板至A区场地。”公式化的指令,如同设定好的程序。
黄莺给了张煜一个“你好自为之”的眼神,像来时一样,敏捷地拉开门闪了出去。
门口,陈琛纤细挺拔的身影沐浴在器材室外稍显明亮的天光下,蓝布工装一尘不染,颈侧的朱砂痣红得惊心。
她的目光平静地扫过张煜,仿佛刚才的密谈从未发生,白玉兰的冷香拂过。
“记录板在器材柜第三排左数第二个位置。”她说完,白球鞋踏地,转身离去,规律的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渐行渐远。
张煜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和冰冷的恐惧,走向器材柜。
手指触碰到冰冷的记录板金属夹时,那染血的深蓝色文件夹仿佛在废弃垫子的缝隙深处,无声地散发着不祥的寒光。
这沉重而滚烫、被血腥、阴谋与冰冷谜团包裹的运动会,才刚刚撕开一道通往深渊的缝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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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的礼堂后台,像一个被点燃引信的、巨大而华丽的火药桶。
巨大的暗红色天鹅绒帷幕隔绝了外面渐沉的暮色,无数盏功率强大的聚光灯、追光灯、旋转效果灯以近乎疯狂的速度和强度闪烁、切割、横扫!
将空间撕裂成无数块跳动、扭曲、令人眩晕的光斑与深不见底的、吞噬一切的黑暗!
空气里浓烈地混杂着松香水的刺鼻、各种脂粉和发胶的甜腻香气、崭新布料染料的化学气息、陈旧布景的霉味,以及无数人体散发出的、蒸腾滚烫的汗水热浪和一种濒临极限的、歇斯底里的焦躁气息!
巨大的“时间齿轮”舞台主装置在复杂的机械传动下发出沉闷而吃力的咆哮,旋转的速度被强行提升到极限,投下的阴影如同择人而噬的巨兽獠牙,疯狂舞动!
“灯光!追光!跟上张柠!慢了!妈的慢了半秒!扣钱!”
“升降平台!b区!再检查一次液压锁!绝不能再出问题!”
“演员!《暗涌》组!妆!妆花了!补!快补!开场倒计时十分钟!都他妈给我绷紧了!谁掉链子我扒了谁的皮!”
导演的咆哮通过高音喇叭,带着破音和极致的暴躁,如同重锤般砸在后台每一个人的神经上!
穿着各种夸张艳丽演出服的学生演员们像被鞭子抽打的陀螺,在狭窄的通道和堆满道具箱的角落间跌跌撞撞地穿梭、呼喊、调整妆容,浓墨重彩的油彩也掩盖不住脸上的苍白和眼中的血丝。
角落里,奇形怪状的道具堆积如山,如同随时会倒塌的危墙。
鼎沸的人声、失真的音乐片段、高跟鞋敲击地面的急促脆响、道具搬动的碰撞声、以及机械装置不堪重负的呻吟,汇成一片末日狂欢般的、令人崩溃的喧嚣!
张煜站在舞台侧翼光线昏暗的机械总控台前,汗水早已浸透了后背,额前的头发湿漉漉地贴在皮肤上。
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电线胶皮焦糊味,控制台上几个指示灯疯狂闪烁报警。
他手指如同幻影般在布满按钮和推杆的控制台上操作,推动着负责张柠所在升降平台的液压杆。
液压系统发出沉闷、带着杂音的嗡鸣,平台在五米高空随着他的操作细微地调整着角度和高度。
“小工兵!角度!偏右了!修正!快!”张柠慵懒磁性的声音透过耳机传来,却带着一丝紧绷的沙哑和不容置疑的命令。
她站在离地五米高的升降平台上,那身紧贴肌肤、由暗银色细小亮片缀成的流线型演出服,在数道强力追光灯的疯狂聚焦下,反射着令人无法直视的、冰冷而神秘的光泽,如同液态水银包裹着惊心动魄的曲线。
浓重的舞台妆下,她的脸色有些苍白,一手死死抓住冰冷的齿轮连杆,一手拿着对讲机,那双惯常带着慵懒魅惑的凤眼,此刻锐利如鹰隼,紧紧盯着下方总控台的方向,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掌控欲和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
“稳住!姐姐的命,可都交给你这双手了!”她的尾音带着电流的微麻感,清晰地搔刮着张煜紧绷的神经。
就在这时,一个纤细的身影,抱着一个巨大的银色保温桶,如同惊涛骇浪中一叶随时会倾覆的小舟,艰难地穿过后台疯狂晃动的人影和光影丛林,朝着总控台的方向挪动。
是安静!
她换了一条干净的浅绿色连衣裙,外面依旧罩着那件过于宽大的“后勤”工装围裙,在疯狂闪烁的灯光下,小脸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眼下的乌青浓重得吓人,眼神涣散,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一种木然的呆滞。
显然,昨夜操场上的血腥一幕和蓝山那淬火幽蓝的、充满戾气的警告眼神,如同梦魇般死死缠绕着她,几乎摧毁了她的心神。
她怀里吃力地抱着那个巨大的保温桶,盖子歪斜,浓郁的绿豆汤清香混合着她身上固执的、却带着一丝腐败感的橘子糖甜腻气息飘散出来,在后台浓烈的气味中显得格格不入。
“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