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湘沅回想起游戏之初,两个人下副本时,她对聂莞把自己甩开那么一大截的绝望,不由笑笑。
那么,她还真是辜负了聂莞的这种信任。
聂莞看着她的神情,就知道她想到了什么。
“比如现在,我就知道你回想起的事情,和我说的,不是一回事。”
我说的,是那片灰雾中,你所甘愿被吞噬,将自己清醒的神志全都化为养料,好让我接着活下去的事。
“那么,你想到的是什么?”
兰湘沅又有点紧张起来。
“你真的想听吗?”
聂莞反问。
重生的事情,其实很多人都有所感觉。
余月华有,林见鹿有,所有离她近的人,心里都多多少少能感觉到她的不对,聂莞也并不是一个特别精于掩饰的人,尤其是面对身边人,她的破绽从来都不少。
兰湘沅必然也能察觉到一些。
可是她从来不问,甚至避而不谈。
聂莞的目光太过尖锐,兰湘沅不自觉低下头去。
“我不想。”
说着,她扯扯嘴角,露出一抹苦笑:“我这种,就叫做鸵鸟心态,是吧。”
“不是,谁都有这样裹足不前的时候,算不上弱。”
“你明明没有!”
“我有。”
兰湘沅气鼓鼓地瞪着聂莞,但很快又在她平静的目光中败下阵来。
聂莞又道:“我在蜃渊拿到一条神谕,叫做公无渡河。”
兰湘沅随意点头:“恭喜你。”
话说出口,又意识到这话绝不可能是随意说出口的,便又认真看回去。
“它和别的神谕不一样吗?”
“本质上没有什么不一样,可是我拿到它的那一刻,就知道它属于我。”
聂莞将两只手平举到兰湘沅身前,左右手各自演化出两道神谕,左手河流涛涛,右手荆棘囚笼不断滋长。
“左边是公无渡河,右边是贪爱无明。
当初拿到贪爱无明的那一刻,我心里就很不服气。
我想,所过者化,所存者神,能被凝练为神谕的道理,自然是在这世界上挥过巨大作用的。
但是,这并不代表它就是唯一的真理,更不是适合指导我人生的真理。
我是它的反面,我也只会追逐它的反面。
公无渡河,就是它的反面。”
兰湘沅用手指分别触碰两个神谕,感受着它们尖锐的力量,轻轻道:“公无渡河,公竟渡河,渡河而死,当奈公何。
你觉得,死在河流里是更好的结局吗?”
“我不管会不会死在里头,我只知道,我生来就在自己的河流里,别人怎么拉我,都不可能把我拉出去,只能我自己往前走。
往前走,往深处走,有活下来的机会,活下来,才只可能被淹死。”
兰湘沅笑笑:“那么,你是鼓励我离开的。”
“我不是你,我不能判定你的人生怎么走才是正确的。
我只知道,你是自由的,你可以自由地选择每一种命运。”
“因为你可以为我兜底?”
“因为你自己可以为自己兜底。”
“我不可以……”
兰湘沅下意识地否定,却被聂莞打断。
“你可以,你已经做过很多事,你有过很多成功,你觉得那不是成功,只是因为那不是你需要的。
不需要的回馈,再多也只是隔靴搔痒。
可是看在我这个外人的眼里,你很优秀,你做什么都会成功的。”
兰湘沅不觉捏上腰间的玉佩,再度问道:“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做?”
话一说出口,她又苦笑:“哦,我忘了,你只会说没有如果。”
“不,我会说,我永远不会放弃把头从河流里探出来,不会放弃从河里走出来,不会放弃往下一条河流里走。”
“这不像你的原则,你刚才也说,你不能判定我的人生怎么走才正确。
按照你以往的性情,你只会不说话。”
“原则是原则,朋友是朋友。”
聂莞道。
她说得很干脆,干脆到兰湘沅有一丝丝地心悸。
“我算是,你的朋友吗?”
“当然。”
“平等的朋友?”
聂莞说:“在我心里当然是,在你心里却未必。
我不敢保证我是不是做过很多让你误会的事。”
“对。”
兰湘沅用力点头,带着一点儿控诉,笑着说,“很多事情,都让我误会。
我一直以为,你不屑于有朋友,你只看得上夜如昙那样,能威胁到你,和你站在差不多高度的人。”
“那你真是对我误会大了。”
聂莞说,“我只是没有表达友谊的能力,就像我刚才说的,这是我从生下来就困在里头的河流,再怎么努力,也很难从河里爬出来。
从前就是这样,现在更加如此。”
兰湘沅认真打量着聂莞,抬起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