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不动声色地抬眼,打量着路上来来往往的逃难行人。
那些眼神猥琐、贼眉鼠眼的,先被她排除在外。
跟着这种人,保不齐什么时候就把自己坑进了更深的泥潭。
身上包袱少得可怜,一看就是自身难保的,也不在考虑范围内。
向这样的人求助,无异于找瞎子借蜡烛,根本指望不上。
还有些看上去气势汹汹、过于强势的,也得划掉。
这类人里,不少都有着极强的控制欲,一旦受了他们的恩惠,很可能被死死拿捏,日后少不了被挟恩图报,难以脱身。
正琢磨着,一个身影映入眼帘。
那人穿着一身洗得白的短打,身形挺拔,面容算不上和善,甚至带着几分拒人千里的冷酷。
可眉宇间却透着一股坦荡正直的气息,走路时脊背挺得笔直,眼神清亮,不闪躲,不游移。
夏天心中一动,几乎是瞬间就做了决定。
“就他了!”
她在心里默念道。
夏天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撑着树干“艰难”
地坐起身,后背往粗糙的树皮上一靠,故意让自己看起来更虚弱些。
眼看那人越走越近,她哑着嗓子,颤巍巍地抬起一只手:“这位大哥……求求你,救救我……”
男人脚步未停,只冷漠地扫了她一眼,那眼神里没什么温度,仿佛她只是路边一块碍事的石头,径直从她身边走了过去。
夏天早有准备,扬声又补了一句,声音带着刻意压制的急切:“我付粮食当报酬!”
“嗤——”
一声轻笑自身后传来。
男人终于停了脚步,转过身来,上下打量她一番。
目光像带着钩子,刮过她身上那件洗得白、打满补丁的破衣裳,语气里满是嘲讽:“你浑身上下,哪有能装粮食的地方?”
夏天立刻抬手指向不远处的夏家人,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周围的人听见:“他们是我的家人,自然该由他们来付!”
男人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夏家那群人本就留意着这边的动静,被这一指,顿时像被踩了尾巴的鸡,一个个炸了毛。
大伯母第一个跳出来,双手往腰上一叉,尖着嗓子骂道:“你个小贱蹄子胡说八道什么?谁要给你拿粮食看病!
也不瞧瞧自己是什么货色!”
男人的目光在夏家人脸上转了一圈,没说一句话,只那眼神更冷了几分,转过身继续往前走。
夏天伸手指了指自己额头上还在渗血的伤口,声音陡然拔高,“这伤,是你儿子从背后把我推倒,磕在石头上弄出来的!
你做娘的,不该负责给我治伤吗?”
夏五斤的爹,也就是夏家大伯,脸色一沉,梗着脖子道:“都是一家人,孩子间打打闹闹很正常,你一个丫头片子,怎么这么斤斤计较?”
“我要是真计较,”
夏天冷笑一声,眼神扫过不远处正啃着野枣的夏五斤,“现在就该先把你儿子按在地上揍一顿,再跟你理论。”
她话锋一转,语气带着几分刻意的天真:“不过大伯你也说了,我们是一家人。
你看,我都没计较他推我了,你还不赶紧拿钱给我治伤?
这难道不是一家人才该做的事吗?”
夏奶奶见势不妙,连忙挤出一副愁苦脸,叹了口气:“不是奶奶不给你治,只是这世道艰难,钱和粮食都得花在刀刃上啊!
天丫头,你一向是个懂事的,能体谅奶奶的难处,对不对?”
夏天配合地点点头,声音却故意提高了两分,清晰地传到周围逃难村民的耳朵里:“原来奶奶说的‘家人’,就是活不能少干,饭食是一口不给,被人打了要忍着不计较,受伤了也要自己硬扛啊……
这么说来,村口老王家那头驴,都比在奶奶跟前当‘家人’活得舒坦呢!”
她说着,还特意抬起头,目光扫过周围看热闹的狼牙村村民,扬声道:“大家伙儿都听见了吧?
以后谁家姑娘想嫁进我们夏家,可得先掂量掂量,得按这个标准来!
不然啊,就不算奶奶认可的家人呢!”
话音刚落,周围立刻响起一片压抑不住的窃笑声,还有人对着夏家人指指点点,眼神里满是嘲讽。
夏奶奶的脸一阵青一阵白,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夏家人被周围的哄笑声臊得脸皮烫,夏大伯更是气得额头青筋暴起。
他猛地站起身,蒲扇般的大巴掌带着风声就朝夏天脸上扇来:“小贱人!
我撕烂你的嘴!”
夏天早有防备,身子一缩,像只灵活的泥鳅似的打了个滚,堪堪躲开这一巴掌。
起身时,她顺手从地上抓了一把混着草屑的泥土,扬手就朝夏家人劈头盖脸撒了过去。
嘴里还不停地嚷着:“奶奶刚说了,一家人就得光干活不吃饭!
你们手里拿着吃的干啥?还想不想当夏家的人了?”
泥土溅了夏家人一脸,连带